含象殿内,皇帝正提笔批着折子。
李汝萤跟随内侍走入内殿,向着皇帝伏跪下去。
“儿求阿耶做主。”
皇帝笔锋未停:“所求何事?”
李汝萤挺直脊背,目光决然:“二皇兄谋害太子不成,反威逼儿宫外友人,欲令她屈打成招,将谋害太子一事加诸儿身上。”
皇帝手中御笔停在半空:“朕怎听宫中传闻,是你先后给太子与齐王下毒,全系不满于朕素日对他二人之偏爱。”
“阿耶为仁父之前,先是万民的仁君。”
李汝萤又一拜。
“先前种种,儿后来思议过。阿耶并非是对儿苛责,而是正若先贤所言,是对儿‘爱之深,责之切’。儿先前糊涂,不通阿耶的爱护之情。
“可如今儿想明白了。儿正是自恃有阿耶疼爱,才敢屡屡违拗阿耶。尽管儿放肆至此,阿耶却始终未真正训诫于儿。
“便如前日夜间,儿当众使阿耶难堪,然阿耶却也只是尽人父之责,对儿简单训诫。
“若非阿耶存心爱护,儿如今便不可能仍旧好端端地与阿耶在此相谈。
“阿耶既愿见儿,便意味着阿耶并非真生儿的气。阿耶是慈父,儿如今全都晓悟了,自然便不会心存怨怼,更不会因并不存在的怨怼而伤害儿之兄弟。”
皇帝搁下笔,抬手令她站起身来。
李汝萤起身,向皇帝身侧走近一些。
“儿方才闻听二皇兄有恙,便前去探视二皇兄。谁知二皇兄却闭门不见。”
她的眸中满是忧切,“儿实在忧心二皇兄的身体,一时心急,便偷偷翻入了二皇兄的宅院。”
皇帝道:“你接着说。”
“儿翻进王府后,怕惊扰皇兄修养,遂偷偷前去二皇兄卧房。怎知儿在那卧房外,却见二皇兄身体已然康健,竟全然不似身中奇毒之人。
“儿去前曾听闻,二皇兄所中之毒,似与太子相同。儿因此便想,原来除却儿先前辛苦寻到的解药,二皇兄手中竟也早就持有。
“若二皇兄当日能将此药早些拿与阿祐,阿祐便不会白受那般痛楚。依儿所见,二皇兄此行,便是有意视阿祐安危于不顾!”
“你是说——齐王如今已经大好了?”
皇帝屈指叩在桌上,眸色深深。
“回阿耶,正是。”
皇帝侧首唤来暗卫:“你暗中查一查,齐王的病如何了。”
“是。”
暗卫领命而去。
皇帝旋即又唤来元善:“齐王我儿,身中奇毒,朕心痛如绞。你去,将我儿接入宫来,便住在朕之侧殿,请宫中为太子诊治过的医官尽数为我儿医治。”
元善弓腰道:“陛下,齐王染病,若病气就此过在您身上致使龙体有恙便不好了。不妨奴婢另寻一僻静的殿阁送齐王殿下居住?”
皇帝道:“朕自有真龙之气护体,自会无恙。且龙气滋养下,我儿兴许好转更快,你且速去便是。”
元善不再多言,领命退去。
不多时,元善便带人来到齐王府中,宣旨来接齐王入宫医治。
齐王卧房内,有侍卫赶在元善带人来之前,特向齐王来禀:
“殿下,圣人突然着人请您入宫医治。林司医先前不是来过了?圣人合该按照先前荆山公主医治太子的药方为您赐药才是,如何又要接您入宫?”
齐王自床榻坐起:“将那毒拿来。”
侍卫领命,然他才将藏药的匣子从暗孔中取出,动作便迟钝下来。
“殿下,您莫非是想真将此毒吞入腹中?”
齐王道:“如今只能如此。”
侍卫道:“殿下,若您当真吞下此毒,那便是九死一生啊!当初那巫医说了,此毒乃是无药可医啊!殿下天潢贵胄,怎可以身犯险!”
“无药可解?”齐王哼笑一声,“太子身上的毒最终不也是好端端解了么?废话少说,你且取来!”
“可此毒毒性刁钻,很可能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倘若稍有差池……属下实在不敢!”
“愚蠢!倘若真入了宫去,所有医官皆来为本王请脉,你可有把握他们都能守口如瓶?
“届时栽赃她不成,阿耶便要疑心到本王头上了!再者,就算九死一生,本王亦相信,天命在吾!”
齐王说着,顾自掀被下榻,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匣子,从中取出一只药瓶,将瓶中药水一饮而下。
药水发作极快,顷刻间,齐王便身如枯朽般在地上栽倒下去。
双目迷离之际,他紧紧抓住护卫的手:“告诉阿娘!莫为……本王担心!”
此言说罢,齐王便体力难支,沉沉地昏厥过去。
侍卫连忙为齐王除去鞋靴,将他扶到床榻之上。
-
元善将齐王接入含象殿侧殿后,齐王躺在榻上浑身战栗却又不省人事,俨然便如李祐中毒时的征象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