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萤稳稳站在地上,嚅嗫道:“下回……下回我不来寻你了。”
这话一说出口,李汝萤更觉着此话说得实在是更加糟糕了。听起来,倒更像是受了委屈后的赌气之言了……!
“我是说,尽量少麻烦你。”
她忍不住扣捏起了手,“我的意思是……”
他方才赤膊的模样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算了,不说了,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申鹤余跳落下来,缓步走去她身后:“其实日后公主无事也可来寻我。”
好在他的确没有多想。
李汝萤跃跳到喉口的心脏这才稍稍下归胸腔。她试图用微笑缓解几分内心的尴尬,内心忖度着怎么开口提青青的事。
申鹤余却看去了她的髻上。
“公主这根玉簪上的老虎雕得真是栩栩如生,看起来,倒跟竹笋有些相像。”
李汝萤“嗯”了一声,抬手将那簪子拔下递给他看。
“申兄是不是很喜欢猛兽?”
申鹤余的指腹细细摩挲这簪头的老虎,点了点头。
“它们自由无羁,能恣意山间,或可搏击长空,或可千里奔蹄,能为常人所不能。只可惜猛兽虽好,却并不好见。”
李汝萤弯了弯眉:“若是叫你能天天见到猛兽,但需要你日日喂它两顿,你愿意么?”
他挑眉注视着她眼中的光。
他能感觉出来,她口中所说的猛兽自然就是青青。
但她忽然这样问,且还是入夜前来……
莫非是她已经提前获悉了制举的名次,见他榜上无名,这才想要履行她曾说的“驸马都尉”那条路?
之所以漏夜而来,便想着是为他留下个面子,好叫他更能坦然地接受这条世人都有所不齿的“做驸马入仕”的这条路?
但他怎么会不齿呢?
他款款道:“自然愿意。”
“那真是好极了!”
李汝萤心中欢喜,他可真是爽快的好人!
“但能否请公主等我三年?”他却又道。
李汝萤原本雀跃的神色霎时凝重起来。
三年后青青该瘦得皮包骨了吧!
“为何非要三年?”李汝萤的神色近乎恳求,“若今夜太晚了不行,那便明日,明日再不行的话,至多后日了,再往后青青该撑不住了!”
申鹤余被她的眸光看得心上发软。
三年已经是他觉得能立下军功得以升迁的最短时限了。
能做她的驸马固然很好,也是他最终想要追求的。可是若是就这般以一介白衣的身份去做她的驸马,那将来若她再度遇险,他终究还是无能为力。
纵他有绝世武艺,却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他垂下眼睫,不叫自己因她的神色而心乱。
他的沉默此时在李汝萤眼中更像是无声的拒绝。
她现下也明白了,他前面答允只是不想拂她面子,等上三年才是他想借此拒绝的真实想法。
可他原本不是挺喜欢青青的么?
他先前甚至特地潜去寻青青。
她忽想到了他昨夜轻车熟路地带她经掖庭入宫——
其实,他先前就潜进宫偷看过青青数回?
正因此,青青才会与他相熟,他也才会在青青偶尔随她出宫时,大着胆子要去看青青?
而那夜他还曾绑她去破庙中恫吓她……其实他原本就挺厌恶她的。
之所以三番两次对她施以援手,完全是因为看着青青的面子罢了。就刚刚他还想拿剑刺她来着!分明是理智忽然又占据了他头脑的上风罢了。
她不禁悄然后撤几步。
现下想来,昨夜她也真是太冒昧了。
他原本就讨厌她,她不仅提议叫他做她的驸马入仕,更是鬼使神差地抱了他。
估计,他如今定是觉着她昨夜的那话,就跟当初她听了他说的什么心悦她的话一样,是诚心想要恶心他。
现如今,他哪里又能受得了在她眼皮底下去喂青青?
他定然是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和往常一样用着先前的法子继续扮小宦官潜入宫中。
李汝萤啊李汝萤,你怎么混到这样人嫌狗厌的地步了!
但无论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青青吃不饱饭饿得皮包骨吧。
她咬咬牙:“那以后我将青青送给你养,如何?”
申鹤余一怔,送给他养是什么意思?
李汝萤解释:“说起来不知为何,青青自幼只吃我宫中某位公公所喂的食物。可那公公今日被调去阿耶身边了,日后便顾不得再喂青青了。
“但我突然想起来,先前你单独喂过青青几次,每回它都肯吃。所以我才想,日后能不能麻烦你再潜进宫来喂青青。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顾虑,但是想必也是喜欢青青的。所以,你看能不能就让青青住在你家,我不会时常来叨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