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他又不能让景宁发现自己,不可能跑到他面前去观察他。
好在纪温庭是个还算讲道理的雇主, 低低“嗯”了一声,说:“以后他的私生活不必向我汇报了,照顾好他的安全就行。”
“还有, 不要让傅峥再去打扰他。”
“好的纪先生。”
电话挂断,纪温庭望着窗外常青的松柏, 一时恍然。
他房间的窗外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模样,除了下雪时, 基本没有变化,就好像还是在夏天,那个青年还在自己身边。
仿佛下一秒,就会推开门坐在他身上,笑着牵住他的手, 黏黏糊糊的喊他“纪先生”。
是他亲手将他送走的, 他没有去怀念的资格了。
毕竟这场战役他对自己的存活率并没有很大的信心,纪家和孟家水深,他这一生已经过太多颠沛流离, 就放他自由吧。
天高路遥,岁月漫长,他还那么年轻,总有一天,会忘了自己。
*
景宁也很想忘了纪温庭。
可是越是想问,脑子就像是和自己作对一样,越是深刻。
甚至连梦里都回荡着纪温庭的身影。
前天梦到他来接自己,昨天又梦到他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今天又梦到他睡在自己身边。
景宁知道,如果不遏制下去的时候,可能纪温庭还会在他的梦里出现很长一段时间。
于是他主动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师,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心理医生是为金发女士,闻言严肃道:“景,你应该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
她表示爱莫能助。
景宁对纽约的医院不太熟悉,只好拖了陈启帮自己预约了一个在美国的一生。
医生叫Judy,她听闻后,笑道:“景,你只是还爱着他,你潜意识里并不想忘记他,并为试图忘记他这件事情痛苦,所以才会觉得这样难受。那么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忘掉他吗?”
景宁垂下眼,手指紧张的搅在一起,沉默片刻后,才说:“因为他不要我了,他放弃了我。”
Judy愣了下,又说:“景,有时候记忆是构成你人生的一部分,如果是舍不得忘记,完全可以将其当作你人生的一个支点,帮助你遇见更好的人,奔赴更美妙的旅程。”
景宁苦笑一声,双眼黯然的看向Judy,低声说:“我也希望自己能很快释怀,但是我来纽约快一年了,他也像一个影子一样陪了我一年,有时候他会出现在我的房间,有时候是床上,有时候是厨房,有时候连上课,都坐在我的身边。”
Judy面露惊愕,刚才听景宁的描述,本以为他只是简单的陷入了幻想、幻听,可是听到后面这句话的刹那,Judy心底已经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景宁深吸口气,别开视线,看向窗外梧桐上的叶子缓缓飘落,目光也跟着飘忽、下移,他对Judy说:“Judy,我来找你,不是因为我忘不掉他,是因为我发现我享受这种感觉,享受他在我身边的感觉,即使有时候也发觉自己的手无法触摸到他,可是我很开心。”
“就连刚才,他也坐在我的身边,温柔的看着我。”
Judy脊背发凉,头皮发麻,登时抓紧了手心里的笔。
她看到青年的眼眸像是一片翻涌的海,又深又冷,好像透过美国的天空,望向另一个地方。
“我舍不得他,可是我不知道不得不舍弃他,因为我爱他。”
“可我爱他,爱的很痛苦。”
景宁拿着安眠药和治疗精神疾病的镇定类药物走出了医院。
他有些恍惚,没有选择坐地铁,而是步行走回了家。
家里空无一人,许清妍嫌通勤麻烦,所以在两个月前选择了住校。
于是家里,倏忽之间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其实之前还有一个厨师一个佣人的,但都被景宁辞退了,送他上学的司机景宁也让他走了。
景宁在来美国后不久,就考取了驾照,偶尔也会自己开着车出去走一走,但车技仍然不太好。
景宁回家一趟,吃了药,又进了车库,坐进了驾驶座里。
他一直犹豫到天色渐晚,他没有打开车里的暖气,手脚都变得冰凉,可是他却觉察不到冷,车旁的烟头掉落一只又一只,雾气缭绕,模糊了他紧绷的面颊。
在他打算继续抽下一只时,比他的手大了一圈的手缓慢的覆盖在了他搭在手刹的手背上。
“试试吧。”
熟悉的嗓音从副驾驶座传来。
景宁没有回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半晌,吐出一口烟,将指尖亮着火光的烟头对准了自己手臂上覆盖着的那只手。
“宁宁。”
那个虚幻的人影又开口了。
景宁深吸口气,这才抬眸,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