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守朴看看日头,心里计较一番,觉得还是时间更紧要。就在街边寻了辆小驴车,掏钱让车夫快些拉自己去贡院。
到得贡院,果见门前摆有桌椅,坐着两人在闲聊,还摆有挡风的屏风。大概是临近报名截止日,此时没有别的举子在。
田守朴连忙走上前,掏出州府开具的文书,又拿了几钱碎银,一同递上去。
不过值守的一人只接了文书,推掉他的银子,一边填表一边道:“后边墙上贴有众考官的名讳,你自己看看,有没有要避哪一位的。主动报了,免得排查时有遗漏,再被覆查出来,成绩作废就不好了。”
田守朴一边心道“这是今年新举措吗,以前可不公布房考官的名单”,一边抬头去看。结果一看就吓一跳:“今年这么多位考官!”
值守随口答:“是加了不少人。而且今年的主考官是大司马,要是考中,你以后的座师就是大司马,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回避是限于正式名份的师徒和近亲、姻亲之内,而田守朴在京城都没有熟人,其实可以不用看。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确认了一遍没有同姓的考官,也就放下心。
值守登记完,将文书还给他,还加一张盖了印的条子,道:“十五日至十七日这三日,可凭这张条先来这里问问你分在哪一号。到时还会贴出号房的分布图,先看看,心里有个底。”
田守朴一边道谢,一边心中惊讶——今年竟然还能提早知道号房,就不会像去年似的,进去了转许久找不着地方。再仔细看看条子,见上面的编号已经到了两千八百多,就知今年的考生也不少。
他仔细收好那张条子,再摸钱袋:“不知今年的考篮得多少银子?”
值守:“今年不用统一买,自备即可。你要没备有,随便找一家客栈问问,都有成套的卖。若不嫌麻烦,自己在街上一样样买也成。”
田守朴一愣——去年那考篮就要卖十两银子,不买就不让拿自己的用具进。听说这是刮钱的老传统,没想到今年竟然取消了。
值守看他背着行李,继续说:“你还未找地方住吧,来这么晚,现在可不好找了。你先看看吧,若是找不着再回来,我们会给你安排。
“如果这里没人了,就去知府衙门敲门。总之,不会让你露宿街头。‘要让每个进京赶考的举子都有地方住’——这是圣上专门提过的。”
田守朴一愣,随即拱手道:“感谢圣上恩德。”
值守:“我们京城新开了图书馆,募集了不少书,可以在里头看。就在太学附近,找人问问便知。你若想看书,可以去寻。”
田守朴再次道谢,这才转身离开。他去年来京考过正科,对京城里的住宿有点了解,赶紧去寻自己住得起的地方。
只是,一到了科考季,客栈涨价也还罢了,来得晚了就真是遍寻不到空房。又不可能去住脚店大通铺,一是不安全,二是休息不好太影响考试。
田守朴寻到黄昏依旧没地方住,想到先前报名时那人说的,只得再往贡院去。
却在这时,他听见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田小友?”
田守朴循声望去,就见一条巷子口站着两人,其中一个正是今日新结识的李震士。他身旁那人面白无须,头发却已花白,看着颇为富态,衣裳也是绸缎。
李震士和身旁人低声说了两句,便向田守朴招手:“田小友可是寻不着住处,若不介意,可与我同住。”
田守朴过来拱手见礼,听见此言,惊喜道:“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李先生。”
李震士笑道:“有何打扰的。”
又介绍道:“这位是我友人王员外,如今我便是借宿于他的宅子。”
田守朴连忙行礼,不好意思地道:“实是各处客栈都满了,两位若愿收留小可,小可愿出房费。”
王员外慈眉善目地笑道:“田举人不必这么见外。我招待李先生,他又愿均一间房与你,不必谈钱不钱的,你只管住就是。考试重要,若你能高中,还给我这地儿留福气了呢。”
双方略作寒暄,王员外便上车离开。
李震士引着田守朴往巷子里去,一边道:“王员外的宅子里住了不少庄户人家,不过你随我住一个院,旁人吵不到。你不介意吧?”
田守朴连连摆手:“不介意不介意,能有个安稳住处让小可备考,小可已是铭感五内。”
李震士笑着拍拍他肩膀:“既一块住,不必再如此客气。“
田守朴随着李震士进了巷中一家大宅,一路往里走,果然遇见好些庄户人家。不过他向来与村人亲近,此时见着这些人反倒有种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