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恰是凡间初春,空气还透着丝丝凉意,暖暖的晨光照在千里沃土之上,本该是个很美好的场景,但此刻,这片荒芜的大地之上却尽是些破败之景。
硝烟未散,血意浓厚,此地仿佛刚刚经历一场恶战,连地上的断肢残腿都未曾来得及收敛。一杆半折的旌旗静静插在血土之上,其上字迹残缺不清,玄色的破布在料峭春风中颤颤巍巍地晃动着,显出两分凄凉。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一股愤懑与悲怆自胸中升起,苏月娆双手合十,按照棠溪月记忆力那样低低颂着往生咒,一路超度、一路向前。
素衣赤足,眉眼悲悯,眉心禅印灼灼发烫,有浅淡金光自她身后渐次亮起,一时之间,竟冲淡了些战场的血腥气。
她隐匿身形,放缓脚步,虔诚而悲悯地一路诵经,走过这片陈血未干的战场遗址。再往前,便见高高的城墙之前,陈、燕两国大军正对垒。
玄衣黑甲,长枪高马,攻城的陈国士兵如一片压城的黑云般来势汹汹,身上热乎的血腥气还没干。这无疑是一支真正的狼虎之师,兵强马壮、悍不畏死,主帅更是凶猛异常。他一人一骑横刀于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手起刀落间便是无数颗头颅滚落马下。
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守城的燕国士兵只支撑了片刻便丢盔弃甲,退回城内。
此地名为成岭关,乃是燕国的边境。山脉崎岖、城墙巍峨,自古以来最是难攻易守之处,饶是再怎么悍勇,面对高耸城墙之上齐齐架好的弓箭长枪、滚木雷石,攻城军都不得不放慢了步伐,两军一时僵持不下。
恰是此刻,城墙之上缓缓走出个银甲披挂的男人来,肩负披风,腰坠虎符,头上戴着形制特殊的银盔,应正是燕国此战的主帅无疑。
苏月娆眯了眯眼,不确定似的问091:“好眼熟,这是不是前段时间下来渡情劫那个沉风仙君的化身?”
091查了下资料备份,沉痛道:【是他没错。】
沉风仙君此世的化身似乎正是这燕国的太子,英姿勃然,眉目清朗,此刻居高临下地望着陈国的军队,神色冷厉:
“陈明阚,有孤在此,今日你必不可能攻下成岭。”
仿佛是印证这话似的,他一抬起手,身后埋伏着的层层的弓箭手便引弓上弦、蓄势待发,密密麻麻的箭头闪烁着锋利的寒光,直指城墙下的陈国军队。
却不想那位名叫陈明阚的将军却未曾露出一丝惊慌,依然稳坐高马之上,甚至有闲心露出个冷笑:
“燕昭太子,这话呢,可不能说得太满。你看,这是谁——”
随他手上马鞭一指,身后陈国军士立刻拉上一辆战车,战车上绑着个伤痕累累却不掩绝色的妙龄少女,嘴里塞着东西,正哭得楚楚可怜。
陈将军随手扯掉她嘴里的纸团,那少女便控制不住地望着城墙上的男人哭出了声:
“太子殿下——”
燕昭太子大惊失色:“楚楚!陈明阚,匹夫尔敢?!还不快放开她!”
苏月娆也大惊失色:“这不是跟沉风仙君一块儿下来渡情劫的鸣薇仙子吗?司命仙君可是给她这世化身写了个顶好的命格,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到这个境地的?!”
091擦了擦汗:【貌似是跟沉风仙君吵架了,一个人跑出去,然后被敌军抓住了。】
苏月娆:……
厌蠢症犯了。
陈将军大笑,手中马鞭一甩,在战车上炸开一声清脆的空饷:
“太子殿下,这可是你心爱的小妻子啊?你瞧瞧,她哭得多可怜,你难道就不心疼吗?”
鸣薇仙子眼泪流得更凶了,一张小脸梨花带雨:“昭哥哥,救命!”
燕昭太子神色已然有几分动摇:“你待如何?”
“现在,收箭,退兵。”
陈明阚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手中染血尖刀横在女子颈间,笑得更大声了:
“叫你的燕军立刻退到成岭关外千米远处!否则,我立刻结果你小夫人的性命!”
“殿下不可!”
太子身旁的副官呼啦啦跪了一片,声音悲愤,简直要泣出血来:
“殿下,成岭关内有百姓数万人啊!我们退了,他们怎么办?!他们可都是燕国的子民啊!”
“殿下三思啊!!!”
“殿下,万万不可!”
然而在苏月娆越来越臭的脸色下,燕昭太子露出个痛苦而挣扎的表情,半晌,缓缓启唇:
“……孤,宁负天下,不可负楚楚。”
苏月娆:……
我他妈就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太子神色毅然,深情地望向城楼下被五花大绑的女子,女子也泪眼朦胧,抬头看他,二人目光相接,尽是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