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太后突然开口,"你用的甘松,是川西产的吧?"
安陵容手一抖,香匙碰在碗沿。前世太后从未与她说话,此刻这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回太后,是蜀地进贡的。"她将香粉过筛,"嫔妾加了一味茯苓,可缓沉香的燥性。"
太后眼中精光一闪:"谁教你这么配的?"
"嫔妾..."安陵容想起芳贵人的警告,临时改口,"嫔妾幼时见过家中姨娘这么制香。"
"撒谎。"太后轻叩扶手,"这方子出自《陈氏香谱》,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
安陵容后背渗出冷汗。前世她直到死都不知道,太后竟是陈妃的姑母。此刻老妇人腕上的佛珠,与芳贵人那串一模一样。
"罢了。"太后突然叹息,"你既然得了阿宁的传承,好好用便是。"她示意嬷嬷取来一个锦盒,"这个,给你主子带回去。"
盒中是一串红玛瑙手串,每颗珠子都刻着细小的经文。安陵容正要谢恩,太后又补充:"告诉冯家丫头,冰下的东西,哀家早取出来了。"
回宫路上,安陵容心跳如鼓。太后话中的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转过御花园时,树丛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进去。
"嘘,是我。"富察贵人捂住她的嘴,"敬嫔发热说胡话,一直喊你的名字。"
储秀宫里药气弥漫。敬嫔躺在床上双颊潮红,右腿绑着夹板。安陵容刚靠近,就被她一把抓住手腕:"冰场...冰场下面有..."
"太后说东西她已经取走了。"安陵容低声道。
敬嫔瞳孔骤缩:"你见到太后了?"她挣扎着坐起来,"手串...给我看看..."
红玛瑙在烛光下如血滴般晶莹。敬嫔摩挲着珠子上的经文,突然泪如雨下:"这是...陈妃娘娘给我们求的护身符..."
富察贵人猛地合上门窗:"现在能说了吗?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敬嫔颤抖着从枕下取出油布包。展开后是一本湿透的册子,封面上《霓裳羽衣谱》几个字依稀可辨。
"冰嬉大典前夜,陈妃给我这个。"敬嫔指着谱子角落的朱砂印记,"她说若她遭遇不测,就把这个交给太后。"
安陵容翻开发霉的纸页,在最后一页发现几行小字:"雪中春信改方,龙脑换朱砂,此香遇麝香则成剧毒..."
"华妃当时有孕,常用麝香安胎。"富察贵人突然道,"而陈妃每日要去景仁宫请安..."
三人同时沉默。安陵容想起前世自己也曾用麝香害过富察贵人,胃里一阵翻腾。
"我们需要证据。"她嗓子发干,"冰场下原来藏着什么?"
敬嫔刚要开口,窗外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富察贵人闪电般吹灭蜡烛,三人屏息静气。片刻后,有脚步声渐渐远去。
"周宁海。"敬嫔咬牙,"他一直在监视我。"
安陵容想起前世这个太监的狠毒,突然有了主意:"我有个法子,或许能让他开口..."
次日清晨,安陵容特意绕道华妃宫外的回廊。果然看见周宁海在训斥小太监,她假装不小心掉落香囊。浓郁的茉莉香散开,周宁海抽了抽鼻子:"安小主留步!这香..."
"公公见谅。"安陵容福了福身,"这是嫔妾特制的茉莉香,能安神助眠。"
周宁海眼中闪过贪婪。前世安陵容就知他有失眠的毛病,常偷喝安神汤。
"若公公不嫌弃..."她又取出一个香囊,"这个送给您。"
香囊里除了茉莉,还加了一味曼陀罗。安陵容看着周宁海将香囊揣进怀里,嘴角微扬。今夜,这只华妃的恶犬会说出所有秘密。
回到清韵阁,芳贵人正在煮茶。见安陵容进来,她推过一盏:"太后说了什么?"
安陵容将红玛瑙手串呈上:"太后说...冰下的东西她早取走了。"
芳贵人手腕一颤,茶水洒在裙摆上。她解下腰间宫绦,露出腕上一模一样的红玛瑙串:"阿宁死前给了我这个,说能保平安..."
"娘娘..."安陵容鼓起勇气,"陈妃娘娘的香,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茶壶突然沸腾,水汽氤氲中芳贵人脸色惨白:"那日景仁宫赏梅,皇后赐了香囊,华妃送了手炉..."她猛地攥住安陵容的手,"你为何对阿宁的事如此上心?"
安陵容直视她的眼睛:"因为嫔妾不想再看有人冤死。"
窗外秋雨又起,打在芭蕉叶上如泣如诉。芳贵人取下墙上挂着的琵琶,轻轻拨动琴弦。是一曲《湘妃怨》,安陵容前世听端妃弹过。
"端妃娘娘..."她脱口而出。
芳贵人琴音戛然而止:"你认识齐月宾?"
安陵容这才惊觉失言。前世端妃因给华妃下药被灌了红花,这一世似乎还未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