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面色依旧恭敬,慢慢地行大礼道:“吴王濞拜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吴王兄还和我客气什么。”刘越笑得很甜,“吴国不复从前的蛮荒,都赖你的功劳,母后也认同这样的说法。”
刘濞警铃大作,在心里思索着刘越的用意,面上讷讷道:“陛下……”
“朕头一个召吴王兄进宫,是因为实在好奇,那晒盐法,又是怎样的一种好办法。”刘越笑眯眯,被养胖一些的脸颊浮现请教之色,“听说吴地以盐养税,海边新建了许多个盐场,非是煮盐,而是晒盐。”
“就连吴王兄奉上来的透明盐晶,也是晒盐之下的宝物,对不对?”
“……”
吴王头脑有一瞬间空白。
时间像是拉得很长,又像是短短一瞬,冷汗浸湿了他的背脊,他的脑中唯有一个念头:天子怎么会知道晒盐法?
当今天下包括长安,所有人的对盐的认知,是粗糙,泛黄,发苦的东西。精盐极难提炼,而得到盐的唯一办法,只能是煮。
别无他法。
偶然间得到的晒盐的配方,是他从秦人手中拿到的宝贝,抱有极大的残缺,尽管如此,还是叫吴王欣喜若狂。他试着叫人实验,没成想提炼出来的盐甚少杂质,竟还有颜色洁白,触感细腻,一尝就知堪比黄金的存在。
何况产量远超煮盐!
吴王心都在发颤,此法……足以撼动一国。这是上天看在他遭受天罚,且失去铜矿的份上,对于他的救赎。
吴王处决了所有知情的人,决意把配方握在手中,私下出产以待来日。
他敢说晒盐的秘密,他连枕边人都没有告诉,长安的探子想要查探,更是天方夜谭,可偏偏如今,天子当着他的面点了出来。
吴王张了张嘴。否认?承认?
血液逆流而上,头脑在轰鸣,他无比冷静地告诉自己,天子知道了,就不可能瞒得过太后。
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陛下……明察……”吴王听见自己晦涩的嗓音,他的手抖得厉害。
为今之计只有承认,剩下的话,他却半句也不肯说了。他刘濞不是可以任人折辱的存在,他不愿献方,天底下最为尊贵的这一对母子,还能强逼他不成?
否则便是失去气节,将会被天下唾弃。
他得尽快离宫,一个人待着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衣襟被狼崽的尾巴扫过,刘越郑重道:“吴王兄大义,堪比朕的四哥。先有代王献出汉马改良之方,后有吴王献出晒盐之法,大汉正是有你们的拱卫,才能变成繁盛的模样。”
又对左右道:“史官可在?今日朕与吴王的对话,要一字不漏记录下来,决不能让后人忘却吴王濞的功绩。”
吴王:“…………”
而今待命左右的是太史令,太史令踟蹰良久,怀疑自己听漏了吴王的话。
思及这是为新帝纪年的第一天,他浑身微凛,回味一番,渐渐品出了什么来。吴王虽没有主动提出献方,但他恭敬的姿态,谦逊的话语,无不体现出对大汉的忠诚。
吴王无形间与陛下达成的默契,是他这等史官无法感受的存在。高皇帝在时,与萧相他们的默契,不也是无形之中达成的么?
太史令当即应诺,提笔撰写。
第157章
吴王回府的时候, 沐浴着或艳羡或拈酸的目光。
而这些艳羡拈酸的目光并不知道,吴王本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叫王府好一阵兵荒马乱。
下一个被召见的诸侯王是代王。刘越对刘恒露出与从前一模一样的笑容, 还把狼崽交给他抱, 并说:“四哥不如在长安多住一些时日。过几天我与四哥同游上林苑可好?梁园产出的猪肉, 也叫四哥仔细尝一尝。”
高兴爬上刘恒的肉肉脸, 他心满意足地出了宫。
接下来是淮南王刘长, 心知淮南王可能对宣召顺序不满意, 刘越第一句话便是:“朕最看重的是七哥。”
他把狼崽塞到刘长怀里, 道:“你瞧吴王第一个入宫,难不成是因为我看重吴王吗?”
刘长当即被说服了, 他和陛下可是亲自去炸过吴王府的, 谁还能比他跟陛下更亲近?
刘越许诺:“改日我得好好观赏七哥举鼎。”
浮现于周身的躁动立马被安抚, 刘长快快乐乐地离开,与此同时, 冰冷地看了一眼吴王府的方向。
不管怎么样,吴王都占据了第一, 可他配么?刘长在心里琢磨除了抢矿脉之外, 还可以用什么样的办法找茬。
伺候的人面不改色, 早就对淮南王的精分习以为常。
接下来便是楚王与临江王。楚王被刘越允诺可以阅览一本石渠阁的典籍, 临江王刘建被一碗叫“奶茶”的饮品征服, 得知这正是他贡献的茶与牛奶所制,还是第一个品尝的诸侯王,刘建眼眸立马变得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