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回程之时,刘越神色冷酷,在他耳边说的话:“他算计你的事,与长信宫宫人相勾结的事,不能四处宣扬,那就换一种出名法,让他名扬天下,达成愿望。”
兰陵双龙的出现给了他灵感,要相信科学,同时也要尊重习俗。
这叫以毒攻毒!
刘长一瞬间觉得屁股不疼了,小胸膛涌现着激荡。
他重重点头,对幼弟的感激无以言表,若不是幼弟,自己这一关便过不去了。刘长打定主意,等他就藩,必须抢走吴国边境的那条铜矿,连渣渣都不给吴王留——抢来分给幼弟一半,以报答带他报仇带他飞的恩。
谁知转眼间,刘越冷酷的神色消失不见。他依偎在吕雉身旁,献宝似的道:“它叫黑家伙,是在张侍中的英明领导下,徐名士灵光一现做出来的秘密产物,还有很大的改进余地,可以吓唬敌人,也可以打匈奴。”
然后指了指刘长:“要是还出现吴王这样让母后生气震怒的反骨,就让七哥动手,保准他千夫所指,受万人唾弃,七哥对翻墙最是熟悉。”
最后软软地告状:“越儿的宝剑,差点被七哥的屁股压断……”
刘长:“…………”
母后带笑的眼神望来,刘长心下一凉。
剩下的唯一一道肉菜也没了,素膳持续三天,不得申诉。领完“贸然冒进不惜命”的惩罚,刘长再一次被扛回了寝殿。
他趴在宦者身上,与进宫请罪的刘濞交错而过,嘴里喃喃念叨:“不应该啊……”
话音飘到刘濞的耳中,吴王喉间又是一甜。
他端端正正地跪在殿外,下拜道:“濞有失谨慎,使得王府诸事惊扰到太后,特来向您请罪。濞实在……实在……”
他低下头,声线哽咽起来。
吕雉截住他的话,扬声道:“你不该向哀家请罪,应向长安百姓,天下百姓请罪。府生凶异,便是获罪于天,难以恕之,哀家并不想罚你,却不得不罚你,否则如何在高庙前,与先帝交代,与刘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她揉揉刘越的圆髻,微笑道:“吴国下辖会稽,豫章,庐江三郡,不如就把豫章舍出来,哀家派专人代管。过上几年,等风头过去了,再无人记得今日的凶异,哀家再把豫章交还给吴,好不好?”
刘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豫章郡……正是数条交错的铜矿脉所在地,也是吴国的底气所在,是他竭力隐瞒的真相。他忍住心下剧痛,匍匐在地:“太后!”
第106章
长信宫前殿, 安静得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怎么?”吕雉问,“哀家只是代管,莫非你不愿意。”
她噙着笑, 也没让跪在外头的吴王进来, 语气和蔼:“那你说该如何, 要不要让张泽给你参谋参谋啊?”
刘越坐姿端正, 睁大眼睛, 对母后的敬佩滔滔不绝, 任由她揉自己的小圆髻。
吴王匍匐在地, 像掉进冰窟窿里,浑身冒着寒气。
太后这是要削藩——不, 只削吴国。
他堂堂刘家子孙, 先帝子侄, 在战场英勇奋战浴血厮杀,从未生出过惊慌的情绪, 被先帝叙说“有反骨”是其一,而今便是其二。
一时间,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为何大谒者这些日子再也没有出宫, 为何淮南王半点惩罚都没有受, 那三个宫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惊慌席卷而上, 刘濞眼神明灭,思索着脱困的办法。
早知道就不该吊唁,也不该捐赠那一万石盐和粮, 如此一来就不会被太后召见。齐王楚王已然离开长安,携带长乐宫赏赐的金银玉器,踏上归国的路, 而他呢?
上天定是在跟他玩笑,在这节骨眼上,吴王府又出了事。若不割舍出豫章郡……
他的眼底慢慢爬上血丝,抬起头,当机立断地承认下来:“太后息怒!侄儿与张泽是旧识,可万万没有动摇宫闱之意,更不敢相互勾结以害太后。侄儿被淮南边境的铜矿迷了眼,起因是为私心,没想到竟是害了大谒者,还望太后明鉴!”
说着长跪不起。
吕雉一听就听出他的态度,这是不想割让豫章郡。
她是可以强逼,也可以用长辈身份斥他不孝,但这样做就没意思了。
她的笑容冰冷起来:“淮南王年幼,你对他使这样的心眼,无论如何都要补偿。我这里倒是无妨,谁叫你是先帝亲封的吴王,也是哀家的子侄?张泽已经贬入永巷,哀家却不忍心贬你。”
接着安抚道:“你先跪着,等到不想跪了,再去太上皇的袱庙避一避难。天罚的事太过紧急,哀家需下诏安抚百姓,没工夫听你请罪。”
话音刚落,便有宦者来到刘濞跟前,小声地请吴王挪边,不要挡着众臣觐见太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