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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年冬。
窗外鹅毛大雪飞扬,满园雪落无声。
时不时从屋中传来朗朗的念书声,沈殊笑着挽住沈鸢的手,穿过长长的乌木长廊。
她喜不自胜:“这些孩子都是吃过苦的,好容易有机会念书,个个都巴不得出人头地。”
沈殊压低声音道,“还好你那时只说让她们每月只回一趟家。你都不知道,那些黑心肝的,竟连这一日也不让她们好过。回去就得做农活帮着一大家子做饭。”
沈殊叹口气,“孩子回去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还得被支使着做活。眼下已经有好几个学生不愿意回家,每月的休息日都自愿留在学堂洒扫,温习功课。”
沈殊挽起嘴角笑,“有的也机灵,还私自出去揽活做。”
沈鸢好奇:“也就一日而已,她们能揽什么活,不会被骗罢?”
沈殊笑着道:“教外面那些孩子认字,都是这附近几个铺子,彼此也都知根知底。”
沈鸢点点头:“在铺子教就好,也别让她们单独出去,省得出事。”
沈殊眼睛弯弯:“这我自然知晓,几个管事也会跟着一起。”
窗外寒冬凛冽,屋里却是温暖如春。
在学堂的孩子都有冬衣,若是书念得好,还能得到学堂的赏赐。
沈殊捂嘴笑道,“上回陛下过来,点了几个学生过去念书,又赏了她们不少好东西,如今人人都恨不
得学好文章,好送到陛下眼前。”
沈殊感慨,“陛下如今当真像极了……”
余光瞥见沈鸢的脸色,沈殊忙忙收住声,咽下“先帝”两字。
“今儿是除夕,你随我回府罢,正好圆圆也想见你,她昨儿还说,许久不曾同你一起玩了。”
沈鸢摇摇头:“改日罢,我今日想回竹坊住。”
沈殊从竹坊搬出去后,沈鸢偶尔出宫,会在竹坊落脚。
知道沈鸢心情不好,沈殊也没有强求。
她点头:“也好,竹坊清净,过两日我再带圆圆去找你。”
正说着话,忽听屋里传来一阵笑声,原来是散学了。
三三两两的小姑娘结伴同行,提裙往园子飞奔而去,笑声如涟漪在园子蔓延而开。
“怎么关顾着玩闹呢,先生可是布置功课了!”
“区区作诗有什么难的,汴京难得见这样的大雪,我可要好好玩上一通。”
“还是学堂后,以前我最厌烦下雪天了,这样冷的天,我还得打水洗衣服,手指都快冻没了也没人管,哪像如今吃得好穿得也好。”
“可不是,屋里还有炭火呢,我第一次过这样暖的冬日。”
“放心,以后娘娘都是这样。今儿是除夕,厨房今日定是吃汤圆,我想吃芝麻的,你们想吃什么?”
姑娘们的笑声渐行渐远。
沈鸢眺望着结伴而去的学生们,嘴角不知不觉染上几分笑。
她笑着转向沈殊,“从前我觉得汴京哪哪都不好,若不是你和渺渺在,我定不会留在此地。”
可如今,她不再如以前那样想了。
医馆的老人家会在慈济堂等大半天,只为亲自向沈鸢道谢,还有学堂的学生。
沈殊反手握住沈鸢双手,轻声呢喃:“你做得够多了,若不是你,这些孩子未必有今日的安稳日子。”
沈鸢指尖泛着凉意,沈殊自然而然将手中的暖手炉递给沈鸢,小声埋怨。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这雪眼看越下越大了,你快回竹坊,省得等会在路上耽搁了。”
竹坊一如既往,楼下的秋千还在,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雪。
松苓亦步亦趋跟在沈鸢身后,满脸堆笑。
“陛下以前同圆圆不对付,我还想着大姑娘搬走后,再将这秋千拆了,哪曾想陛下竟然不乐意。”
沈鸢跟着扬唇:“渺渺的性子就这样,对身边都是嘴硬心软。”
松苓点头:“可不是。今早陛下才和娘娘拌嘴,这不……”
松苓示意沈鸢往楼上望。
半掩的支摘窗忽的关上,窗子后的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沈鸢扬眉:“今夜不是有宫宴吗,渺渺怎么还过来了?”
百岁躬身上前向沈鸢行礼。
他如今脱去奴籍,又被户部尚书收作义子,眼下还在国子监念书。
起初还有人对百岁指指点点,后来发觉谢时渺的暴戾狠心不比谢清鹤少,朝中上下渐渐没人敢对百岁说三道四。
人人都奉他为座上宾,想借他攀上谢时渺。
百岁规规矩矩朝沈鸢行了一礼:“见过娘娘。”
他脸上的稚气褪去,一张脸逐渐有了少年人的锋芒。
沈鸢目光越过百岁,落在他身后的谢时渺脸上。
谢时渺面无表情:“我才过来,母后就要赶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