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好自己和渺渺。”
他没说让沈鸢等自己回来。
……
落日西斜,众鸟归林。
沈鸢爬上高高的城楼,迎着赤红的夕阳,沈鸢踮脚往外张望。
宫道上空无一人,一株遮阴的树木也没有。
谢清鹤已经走了半月有余,再有两日就到盂兰。
他陆陆续续给沈鸢送来不少书信。
信中所言,皆是军中的琐事。
沈鸢一封也没有回。
松苓垂手侍立在沈鸢身后,无奈叹气。
“陛下今日又让人送来一封书信。”
立在黄昏余晖中的沈鸢猛地转过身子,心急如焚:“怎么不早说?”
言毕,她又讪讪闭上嘴。
“也不必着急,陛下还未到边关。”
话虽如此,沈鸢却不再往外望,扶着松苓的手走下城楼。
沈鸢款步提裙,拾级而下。
刚走下两级台阶,蓦地听见下方传来一两声咳嗽。
“母后真的在城楼上,你莫要骗我。”
谢时渺大病初愈,自然爬不动城楼。
她趴在百岁肩膀上下,絮絮叨叨。
百岁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反唇相讥:“我何时骗
过殿下?”
谢时渺冷笑两声:“怎么没有,先前你还说……”
余光瞥见上首的沈鸢,谢时渺收住声,笑着朝沈鸢挥挥手。
“母后。”
她从百岁后背跳下地。
沈鸢唬了一跳,忙往下走了两三步,牢牢牵住谢时渺:“这么着急做什么,若是从这里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时渺嘿嘿一笑。
风呛入喉咙,谢时渺连声咳嗽。
沈鸢一面为谢时渺顺气,一面俯身想要抱起女儿。
忽而眼前一黑,沈鸢脚下趔趄,差点失足跌落,吓得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都白了脸色。
谢时渺惊恐不安:“母后,你怎么了?”
松苓上前搀扶,眉心紧锁:“娘娘,可要唤太医过来?”
沈鸢摆摆手:“昨儿夜里没睡好罢了,不碍事。”
也不知怎的,自从谢清鹤离开后,沈鸢时不时总会梦见谢清鹤在沙场上腹背受敌,马革裹尸。
血淋淋的箭矢正中谢清鹤眉心,斑驳鲜血染红了他的盔甲。
明明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噩梦,可每每从噩梦中挣脱,沈鸢仍是后怕。
眼下浮现着淡淡的一圈青紫,沈鸢扶着眉心。
迎着谢时渺忐忑不安的双眼,她笑着挽起唇角。
“没事的,放心。”
谢时渺一路跟着沈鸢回到棠梨宫,口中念念有词:“父皇走之前特意叮嘱我,让我好生照看母后。”
沉吟片刻,谢时渺又张罗着宫人将自己的功课送到棠梨宫。
她自言自语:“我留下来陪着母后。”
正说着话,忽听松苓匆忙来报,说是沈殊来了。
沈鸢错愕:“姐姐?她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快请进。”
沈殊步履匆匆:“小鸢,你可知……”
转过点翠花鸟瑞果挂屏,沈殊话到嘴边,又咽下,“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散学了?”
她脸上的焦急褪去,转而换上盈盈笑颜。
又和沈鸢使了个眼色。
沈鸢心领神会:“渺渺,你先去书房念书,母后有话和姐姐说。”
谢时渺撇撇嘴:“我想留下陪母后。”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朝沈殊望去,“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沈殊顿了顿:“……倒也不是。”
她提裙踩上脚凳,挨着沈鸢坐下,“你知道吗,父亲死了。”
沈鸢怔了一瞬,缓缓皱眉:“……病死的?”
沈殊摇摇头:“听说是夜里烛台掉落在地,满屋子都烧光了,活活烧死的。”
沈父不得谢清鹤的欢心,即便惨死在他乡,也是无人问津。
沈殊不会平白无故在沈鸢眼前提这个人,沈鸢好奇:“你觉得是人为?”
还在拆着九连环的谢时渺抬眸,似有若无瞥了下首的百岁一眼。
百岁波澜不惊,微不可察点点头。
谢时渺默默收回目光,百无聊赖摆弄手中的九连环。
沈殊依着提花靠背,嗤笑一声。
“不止我怀疑,我母亲也是这样想的。旁人不清楚也就罢了,我却是知晓,我那好父亲睡觉前定会熄灭烛火的,便是烛台落地,也不可能起火。”
沈鸢眉心皱得更紧:“若是只寻他一人的仇还好,可若是那人想对沈家下手……姐姐,这两日你出门多带些人,也别让圆圆到处乱跑。”
沈殊温声道:“我同你想的一样,不然也不会忙忙进宫。你在宫里一切小心,吃食务必拿银筷子试过。”
末了,沈殊还不忘骂沈父两句,“真是麻烦,死了还不消停。如今只盼他那仇家只厌恶他一人,可别寻到我们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