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冷的天,竟还有蚂蚁爬行。
圆圆蹲在雪地中,目不转睛盯着木桩上的蚂蚁。
谢时渺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转首瞧见神游天外的圆圆,气不打一处。
她雄赳赳气昂昂上前追问:“你在做什么?”
圆圆慢吞吞往旁让开半步:“看,蚂蚁。”
谢时渺无语凝噎,她上下打量着圆圆,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知道……知道你父亲是谁?”
圆圆缓慢应了一声,语出惊人:“是元邵呀。”
谢时渺错愕:“谁、谁告诉你的?”
圆圆指了指自己脑袋。
谢时渺一头雾水:“什么?”
圆圆不假思索:“脑子呀。”
谢时渺:“……”
玉竹侍立在下首,满目惊恐不安,对上谢时渺质疑的目光,玉竹忙忙跪地告罪:“殿下恕罪,此事和奴婢无关,奴婢绝不敢在小小姐面前多嘴半句。”
余光瞥见楼梯上一闪而过的一道影子,玉竹仓皇失措,抬首和沈殊求饶。
“姑娘明察,此事并非奴婢们所为,奴婢也不知小小姐是如何知晓……”
她泣不成声。
沈殊差点站不稳,脚下踉跄,她双目发直,一颗心砰砰直跳。
沈鸢忙朝松苓使了个眼色,一起带着圆圆和沈殊回到暖阁。
沈殊手指颤抖,差点端不稳手中的热茶。
圆圆爬上沈殊怀里,抱着热茶递到沈殊唇边:“母亲,喝茶。”
沈殊定定心神,强颜欢笑:“母亲没事。”
圆圆葱沈殊怀里抬起头:“元邵说,要我照顾……母亲,我答应了。”
她笨拙伸出手,拿丝帕为沈殊抹泪。
沈殊破涕为笑。
沈鸢拍拍沈殊的手,低声道:“你和圆圆好好说,我先带渺渺去天香寺。”
沈殊此刻心烦意乱,胡乱点头:“好。”
谢时渺亦步亦趋跟在沈鸢身后,一会要让沈鸢牵手,一会要让她抱。
沈鸢笑着抱起:“怎么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是说自己已经长大了?”
谢时渺强词夺理:“这里又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她就可以躲在沈鸢怀里做宝宝。
沈鸢眉眼弯弯。
马车一路行至天香寺。
青松拂檐,空中遥遥传来钟鸣鼓响。
天香寺香火旺盛,往来香客数不胜数,人头攒动。
檐下铁马叮咚,清脆响声在风雪中摇荡。
寺前好些妇人手中挎着小竹篮,有兜售香囊的,也有兜售自家做的米糕。
谢时渺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暇接。
她瞧见什么都好奇。
一会让百岁给自己买斋饼,一会又让百岁去买香囊。
沈鸢转首侧目。
谢时渺捏着香囊,又拿它和沈鸢给自己做的相比,谢时渺喃喃自语。
“哪有她吆喝得那么好,明明就比不上母亲送我的,骗人。”
沈鸢忍俊不禁:“你是为着这个买的?”
谢时渺点头,又想着拆开香囊看里面的香料。
百岁上前一步,眼疾手快拦下谢时渺。
谢时渺唬了一跳,她凶巴巴抬头质问:“你做什么,吓到我了?”
谢时渺生得粉雕玉琢,头发梳成双螺髻,一身杨妃色织金锦宝相花纹锦裙非富即贵。
百岁是谢时渺眼前的红人,身上的长袍料子自然也是上上乘。
身边有人听见,只当是两个孩子在玩闹,一笑而过。
谢时渺撇撇嘴,怒目而视。
沈鸢先一步从谢时渺手中取过香囊,耐心道。
“他是怕你对里面香料过敏。”
沈鸢笑笑,“怪我一时没留意,还好百岁拦得及时。”
谢时渺皮肤敏感,一点不留神就容易长疹子。
知道是自己怪罪了百岁,谢时渺讪讪低头,悄声嘟哝:“那他怎么不早点说。”
好在香囊中并无谢时渺过敏的香料,可外面的香料鱼龙混杂,沈鸢也不敢让谢时渺沾手,将香囊递给身后的松苓。
百岁无声无息退到阴影中,那张脸依旧沉着冷静,无半点起伏。
谢时渺往前走了两三步,忽而又将手里的斋饼塞给百岁,一张小脸紧绷。
“这个给你。”
而后头也不回挽着沈鸢的手大步朝前走。
沈鸢忍俊不禁,抬眸瞥见殿前的祈福树,唇角的笑意淡了两分。
谢时渺晃晃沈鸢的手臂,将她走失的思绪拽回:“母亲,那是做什么用的?”
沈鸢言简意赅:“祈福。”
她当初为谢清鹤求秋桂笺,亦是在天香寺求的。
如今寒冬凛冽,天香寺也应景,将花笺换成红梅笺。
谢时渺捏着笔犹豫许久,迟迟没有下笔。
她悄悄踮起脚尖,探过脑袋凑上前,想要看沈鸢在红梅笺上写了什么。
沈鸢手上的花笺一求谢时渺平安顺遂,二求沈殊万事如意,还剩最后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