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儿才知李妈妈去了,二姑娘也真是的,这样的事怎不同府里讲?这两个丫环是我亲自教导的,规矩性情都是顶顶好的,往后就留在二姑娘房里。侍奉洒扫,他们没有不会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且沈府上下都生了一双势利眼,哪会无缘无故给沈鸢送礼。
沈鸢面上不显,挽唇朝婆子走去,“我常年不在父亲身边,也不知他身子可好?”
说着,将方才婆子送来的一匣碎银往她身前推了一推。
婆子眉开眼笑:“好,都好。老爷若知道二姑娘念着他,心中定然欣慰。”
她压低声音,“二姑娘且再忍忍,老爷也想早点接二姑娘回府,只是如今太子病重,一应宴请喜事都不可,老爷这也是不想委屈了二姑娘。”
沈鸢错愕:“……回府?”
婆子意有所指:“二姑娘总归姓沈,且如今也大了,老爷不会不管的。”
沈鸢还想再问,婆子却不肯答话,挥挥帕子扬长而去。
那两个丫环最终还是没留下,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婆子上了轿子。
婆子是沈夫人的陪房,沈鸢不过一个庶出的二姑娘,亲娘又是犯了大事的,素日沈鸢的事,她是半点也不想沾身。
谁曾想今日她竟主动揽过这差事。
丫环不解其意,回首望一眼身后破败老旧的农舍,面露嫌弃。
她一手捂着口鼻,巴不得长出双翅飞回沈府:“干娘如今也不疼我了,这样的地方,竟还想我留下。”
沈府下人住的房子,都比这一处好。
婆子恨铁不成钢,拿手指头戳丫环的额头:“不争气的东西,你们懂什么。”
她想起刚刚见到的沈鸢,唇绽樱颗,眼若秋水。
当年沈鸢的生母是汴京城中的第一美人,求亲的人差点踏破门槛。不想沈鸢出落至今,竟青出于蓝胜于蓝。
丫环眼珠子转动,能跟在婆子身边做事的,自然是她的左右臂膀,不是蠢人。
她一惊,挽着婆子的手错愕:“总不会真的和苏家……”
丫环伸出两根手指。
婆子笑睨她一眼,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了。”
若不是太子病重不宜婚娶,只怕沈鸢此刻已经在苏府了。
不过,也快了。
第14章 待你高中,我们就成亲……
朝霞满天,落日余晖残留在瓦檐上。
四五个箱笼横亘在雪地中,衬得小院满满当当。
沈鸢怔怔站在雪中,忽闻身后轻轻一声门响,她骤然回神,转首。
隔着洋漆描金箱笼,谢清鹤负手立在门前,衣襟上绣着金丝银线,在光下泛中着淡淡的金光。
沈家打发婆子上门时,沈鸢本还担心屋中的谢清鹤无处藏身。
待看见那婆子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高高在上与颐指气使,沈鸢满腹的担忧霎时烟消云散。
他们看不起这小小的农舍,自然不会往里多走半步。
“刚才来的,是你家里人?”
越过箱笼,谢清鹤缓步行至沈鸢面前,视线轻飘飘掠过箱笼上硕大的一个“沈”字。
沈家老爷最会钻营,是朝中出了名的墙头草。家中妻妾成群,先前还曾将自己的爱妾送出去。
谢清鹤视线缓慢落在沈鸢脸上,目光一顿。
或许连沈鸢自己都不曾察觉,她生得一副好容颜。腮凝新荔,皓齿星眸。
倘或沈家拿沈鸢的亲事讨巧,也不是不可能。
“算不上家里人。”
沈鸢牵动唇角,自嘲一笑。
少时离家至今,她不曾再见过沈父一面。
若真也称得上是家人,那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鸢的家人不多,真正关心她的更是少之又少。
会不计后果将她拽出深渊的,也就只有那一夜山中的少年。
沈鸢双眸低低垂着,无声落在谢清鹤手腕。
那处的伤疤只剩浅浅的一层红印,再往下,是那枚沈鸢忘不了的红痣。
沈鸢心口翻涌。
若不是谢清鹤,只怕当日那茶壶砸的就是自己
。
檀口微张,沈鸢细声细气:“你怎么不问了?”
“你不是不想说?”
或许是谢清鹤看得透彻,又或许是沈鸢脸上的痛楚显而易见。
她慢慢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说,只是我、我……”
沈鸢嗓音渐渐染上哽咽,泣不成声。
朔风凛冽,寒足冻耳。
一只手忽然往上抬了一抬,谢清鹤伸手,倏地揽过沈鸢入怀。
沈鸢倚在他肩上,泪如雨下。
少时的事她记起的不多,零星的画面,也是母亲一次又一次甩开自己。
有一次,还差点用双手勒死沈鸢。
“他们说,她是和人私通……”
“私通”两字在沈鸢唇间滚了许久才出口,沈鸢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