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子不好,下厨这事日后交给宫人就好,不必操劳。”
沈鸢抬起双眼:“谈不上辛苦。”
谢清鹤笑笑:“是么?”
沈鸢淡然自若:“这蟹酿橙是渺渺所做,我不过是在一旁看着她,实在不敢居功。”
谢清鹤眉眼间的喜色刹那荡然无存,他喉结滚了又滚:“……也是渺渺让你送来的?
沈鸢点头,实话实说。
“若不是渺渺还要上学,此刻她也会在这里。”
“她不放心宫人,又不想耽误夫子讲课,千叮万嘱让我务必要将攒盒交到陛下手上。”
沈鸢福身退开两三步,面上冷淡漠然,“这蟹酿橙是渺渺辛苦所得,陛下早些用膳罢,免得辜负渺渺的一片心意,我先走了。”
风从窗口灌入,沙沙雨声不绝于耳。
指间的青玉扳指转动两周,谢清鹤先一步按捺不住。
“沈鸢,你就没有别的话同我说吗?”
轰隆一声雷响,大雨倾盆。
天上乌云浊雾,灰蒙蒙的浓云如阴霾笼罩在皇城上空。
沈鸢立在原地,和谢清鹤背对背。
暗黄光影横亘在两人中间,似是天上银河,遥不可及。
自上回从火海中死里逃生后,谢清鹤的身子江河日下。
那回戚玄铤而走险,强行取走谢清鹤体中所有的蛊虫,免了谢清鹤日后所受的蛊虫之苦。
可那场大火在谢清鹤后背留下的伤痕,却始终还在。
每每下雨,谢清鹤后背的伤都会疼痛难忍。
“下雨了。”
沈鸢低声呢喃,耳边再次谢时渺昨日的话。
她想沈鸢和谢清鹤同天底下的父母一样,恩爱两不疑。
沈鸢踟蹰片刻,欲言又止。
她做不到和谢清鹤真心交付,可做做表面功夫,沈鸢还是可以的。
谢清鹤不明所以转过身。
“雨天路难行,我让宫人送你回棠梨宫。”
“不必劳烦。”
拢在袖中的双手牢牢攥在一处。
沈鸢无声叹口气。
她稍稍转首侧身,轻轻丢下一句:“后背旧伤未愈,陛下自己留心。”
言毕,沈鸢扬长而去。
偏殿光影婆娑,映在谢清鹤勾着的唇角上。
第72章 沈鸢从未拿他当作家人……
棠梨宫上下点灯,处处烛火明亮。
谢时渺坐在临窗炕上,风从窗口灌入,两三缕青丝从谢时渺鬓角滑落。
谢时渺坐立难安,愁容满面:“这都多晚了,母后怎么还没回来,总不会是父皇还在议事罢?”
百岁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一把靶镜,面色如常。
“殿下,鬓发乱了。”
谢时渺皱眉接过,左右照了照。
透过镜子无意瞥见身后偷偷啃酥饼的圆圆,谢时渺无语凝噎。
她稍稍侧过身子,旁敲侧击道。
“你母亲给你父亲送过吃食吗?”
圆圆思忖片刻:“家里有、厨子。”
言外之意,轮不到沈殊动手。
谢时渺一时语塞,登时反唇相讥:“宫里也有厨子。”
御膳房的厨子,自然比元家的好。
想起圆圆还不知沈殊夫妻俩吵架一事,谢时渺忽然心生怜悯。
转身让宫人取来自己的秋桂糖。
“给你罢。”
圆圆茫然抬起双眼,慢吞吞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谢时渺不耐烦,荷包中的秋桂糖都倒在圆圆掌心。
“荷包是母后给我的,不能送你,不过秋桂糖可以。”
圆圆眉开眼笑:“多谢。”
谢时渺见她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眉眼间的忧虑渐深。
她试探开口:“若是你母亲同你父亲吵架,你会……伤心吗?”
圆圆一口咬着秋桂糖,摇头晃脑:“不会。”
谢时渺好奇睁大眼睛:“为什么?”
秋桂糖香甜,甜腻糖丝缠绕在圆圆唇齿,她煞有其事道。
“母亲若不喜欢父亲……”
说一句,圆圆歇口气,又开始啃起手中的秋桂糖。
谢时渺一口气提在半空,眼都不眨望着圆圆:“若是真的,你待如何?”
圆圆眨眨眼,诚恳道:“不如何。”
她口出狂言,“换掉就好了。”
谢时渺目瞪口呆:“换、换谁?”
圆圆面不改色:“自然是换个父亲。”
谢时渺瞠目结舌,一双眼睛都瞪圆了,难以置信:“你你你……”
廊下倏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衣裙翩跹,纤腰袅娜。
未见其人,先闻到沈鸢的声音。
“今儿怎么这么巧,都到我这里来了?”
宫人挽起毡帘,沈鸢自顾自解下狐裘,转过屏风往里走去。
圆圆掌中的秋桂糖无处可藏,她飞快将双手背在身后,双眼惴惴不安望着沈鸢。
暖阁蔓延着淡淡的秋桂香,沈鸢揭开香炉,青花缠枝香炉中放着还未燃尽的梅花香饼,并非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