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鹤定定望着沈鸢,不假思索:“不是。我教不了她的东西,夫子可以教。”
“那你为何还……”
“沈鸢。”
谢清鹤挽唇,“我只是想让你多看看我。”
少顷。
沈鸢自嘲:“谢清鹤,可你还是学不会尊重。”
第66章 不是陛下教的吗
日落西斜,耳边遥遥传来鼓楼的钟声。
钟鸣磬响,古朴沉重。
沈鸢缓慢垂眼,目光不偏不倚对上谢清鹤晦暗深沉的黑眸。
沈鸢后知后觉。
她如今,竟也有了直视谢清鹤的胆量,不再如先前那样慌不择路和仓皇失措。
高位者的垂怜与施舍转瞬即逝,沈鸢不敢信,也不愿去赌谢清鹤的真心。
“若是之前听见你的话,兴许我还会心软,可惜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谢清鹤在变,沈鸢也在变。
谢清鹤一双眼睛讳莫如深。
蛊虫发作时的痛不欲生竟比不上沈鸢口中轻飘飘的一句话。
喉咙处涌出一点腥甜,谢清鹤强咽下心口的怒火和不甘心。
“那你想要我如何?”
谢清鹤一双如墨眸子深深盯着沈鸢,寸步不移。
他勾唇,冷笑两声。
“你说渺渺像我,草菅人命目中无人。”
谢清鹤唇角噙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沈鸢,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分文不值?”
他语气冰冷,手背青筋显露。
可那只攥着沈鸢手指的力道,却和先前如出一辙。
沈鸢还以为以如今谢清鹤的怒火,会硬生生折断自己的手腕。
然而没有。
那只同自己十指紧握的手指一如既往,谢清鹤灼热掌心贴着沈鸢,一刻也不曾挪开。
沈鸢长长的睫毛动了一动。
良久,她轻声呢喃。
“那倒也不是。”
她今日穿了一身秋香色彩绣团花纹花软缎锦裙,纤细素腰上缠着蟹壳青宫绦。
鬓间挽着的羊脂茉莉玉簪映在烛光中,好似朝霞满天。
谢清鹤一怔。
眉眼间涌着的阴鸷烦闷在这一刻悄然散去。
沈鸢的一言一行都在牵动着谢清鹤的喜怒。
若是以前,他定会先下手为强,将沈鸢除之而后快。
谢清鹤轻哂自嘲。
沈鸢皱眉:“你笑什么?”
谢清鹤那张苍白的面容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没什么。”
他坦然,“你继续。”
沈鸢心中的腹诽渐深。
谢清鹤追着她的视线:“我还有哪里好?”
沈鸢一时语塞:“你……”
殿外忽然传来松苓急促的一声惊呼,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廊下传来。
松苓吓得冷汗直流:“殿下,陛下歇息了,这会不能进。”
谢时渺气呼呼鼓起腮帮子,狠命瞪了松苓两眼:“骗人,父皇若是歇息了,母亲又为何在?”
松苓有口难辩:“娘娘她……”
谢时渺反唇相讥:“母亲若不在里面,你又为何在这伺候?”
谢时渺伶牙俐齿,松苓哑口无言。
宫人齐齐跪了满地,深怕谢时渺发火,连着他们也跟着活受罪。
有眼尖的拽了拽松苓的袖子。
“松苓姑娘,快别说了。”
谢时渺出入御书房都无人敢拦,更别说是谢清鹤的寝殿。
宫中各处除了棠梨宫,谢时渺都来去自如。
松苓左右为难:“这……”
厚重的明黄毡帘后传来沈鸢轻轻的一声:“松苓,让她进来。”
谢时渺雄赳赳气昂昂,昂首挺胸。
待看见榻前坐着的沈鸢,心口熊熊燃烧的烈焰瞬间偃旗息鼓。
谢时渺耷拉着眉眼,拖着沉重的双足病怏怏朝谢清鹤走去:“父皇,母亲欺负我。”
她一张小嘴叭叭,恨不得将自己和窦娥相比。
“明明是那太监做错事,母亲还怪我。”
谢清鹤轻描淡写:“你觉得自己没错?”
谢时渺迟疑一瞬,不动声色往沈鸢脸上瞥了一眼,而后重重点头。
“我是公主,公主怎会有错?”
谢清鹤漫不经心:“你刚刚进来,并未向你的母亲行礼。”
谢时渺一噎,赌气道:“我、我不大想看见她。”
谢清鹤颔首:“等会让百岁打叠行囊,朕会让人送你出宫去公主府。”
谢时渺和沈鸢不约而同:“……什么?”
谢时渺双目通红,愤愤不平盯着榻上的谢清鹤:“父皇是不喜欢我了吗,为什么要、要送我出宫?”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簌簌泪珠从眼角滚落。
谢清鹤泰然自若:“不是你说不想见到你母亲?待你出了宫,自然就见不到了。”
谢时渺恼羞成怒:“那为什么是我被送出宫?”
谢清鹤面不改色:“因为你只是公主。”
谢时渺身份虽然贵重,可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源自谢清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