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郎中怒极:“难不成官府就不管吗?我这就去报官,我就不信了,太平盛世,竟还有人敢这样无法无天!”
他甩袖而去。
刘夫人上前和人攀谈,听到白露是当街被夏家的人带走时,一张脸都白了。
众人好言相劝:“那是夏老爷的姬妾,就算到了官府,那也是他有理,这趟浑水还是莫沾上的好。”
刘夫人跌坐在地,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白姑娘身上的伤还没好,如今又落在那人手中……”
思及夏家老爷的凶残,刘夫人捶胸顿足,声泪俱下。
“她还能有命活吗?”
众人纷纷上前安慰:“人各有命,这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果真如众人所说,官府听见一个“夏”字,立刻让人好生“请”郑郎中出门,闭门不见。
郑郎中一连吃了好几回闭门羹,沈鸢也跟着去了几回,都是无功而返。
白露不见踪影,沈鸢辗转从多人口中打听,只知白露并未被带回夏家,具体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平州的官府都不敢招惹夏家,纷纷闭门不见。
落日西斜,沈鸢立在县令门前,不肯离去。
门房长吁短叹:“姑娘,我们老爷病了,不见客。”
沈鸢斟酌再三,朝门房手中塞了几块碎银:“劳你带你家老爷带句话,问他可还记得那日去养安堂的大人。”
救人要紧,沈鸢牙关都在打颤,她一字一句,“我知道他要找的人在何处。”
门房应声而去。
天色渐黑,最后一点晚霞渐渐消失在沈鸢眼前。
她看着日光一点点从门口的两只石狮子身上退开,看着门前点起灯笼。
烛光落在沈鸢脚边。
过了半个多时辰,门房终于姗姗来迟,他喘着气:“我们老爷说……”
沈鸢提裙跨入门坎。
门房眼疾手快将沈鸢拒在门外,他声音透过厚重的栏栅木门传入沈鸢耳中。
“我们老爷说了,不见。姑娘还是请回罢,日后也不必来了。”
沈鸢抬起的脚顿在原地,她盯着眼前的木门许久,忽然转身朝后跑去。
客栈灯火通明,老妇人正坐在一楼择菜。
沈鸢报上郑家的家门:“阿婆,你还记得汴京来的那几位大人住在哪家房间吗?”
老妇人一双眼珠子迷茫,盯着沈鸢看了好久:“你说你是郑家的,我怎么没在养安堂见过你?”
刘夫人也在这时赶了过来,她挽起帏帽的一角:“阿婆,她是我家里的远亲,你还记得那日闯入养安堂的人吗?那些人如今在何处?”
老妇人摇摇头:“我那日见他们往城门走去,之后就没再见过,不过他们的房间倒是还空着,没人住过。”
沈鸢和刘夫人相视一眼,疾步跑上楼。
离雅间越近,沈鸢一颗心越发慌乱。
雅间还未掌灯,阴影落在长长的走廊。
沈鸢立在门前,忽然用力推开门。
屋内陈设如旧,她转过屏风往后走。
没人,没人。
还是没人。
谢清鹤不曾留在客栈。
刘夫人落后十来步上楼:“我和掌柜打听过了,他也不知道那位去了何处。”
沈鸢失魂落魄,一步一步离开客栈。
朔风凛凛,刘夫人提着明瓦灯,愁容满面。
“不然我给苏夫人送信,她
兴许会有法子。只是这信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十来日,只怕、只怕白露撑不到那日。”
她一面拿帕子拭泪,一面安慰沈鸢:“你也别太着急了,白露那样聪明,她能跑第一次,也能跑第二次。”
这话说完,刘夫人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白露擅自逃跑,姓夏的只会多派人手看住人,或许还会变本加厉,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白露身上。
刘夫人不敢细想白露会遭受哪些惨无人道的折磨,她和沈鸢都忘不了那日白露被抬回家时,身上伤痕累累,没一处是好的。
养安堂不复往日的热闹,落针可闻。
沈鸢拖着沉重的身躯回房,那支金步摇还留在窗前。
她忽的快走两步,抓起金步摇狠命往地上砸去。
可手臂扬在半空,沈鸢却怎么也不敢下手。
她想起了生死不明的白露,想起了那日死在政权漩涡中的明宜。
热泪夺眶而出,沈鸢再也忍不住,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怒吼。
“你出来,出来啊。”
她嗓音哽咽,“我知道你在。”
那些噩梦并非是沈鸢捕风捉影,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沈鸢痛不欲生,步摇在掌心勒出深红的印子。
她永远也学不会谢清鹤的冷漠无情,沈鸢永远在心软,永远在输。
眼泪簌簌滚落在手背,沈鸢跌跪在地,一只手扶着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