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今日刚经历了大起大落,喜极而泣:“爹也真是的,这事怎么连我和三弟都瞒着,在里面可有闷着,饿不饿,姑姑给你烧饭吃?”
萤儿晃晃自己的草药袋子:“我藏了好多糕点,还有水囊。”
刘夫人哭笑不得。
沈鸢朝白露福身谢过:“今日多亏姑娘相救。”
白露不敢受,忙不迭扶起沈鸢:“若不是姐姐出手相救,我早就横死街头,哪敢承姐姐的礼。”
她莞尔,一张瓜子脸尖尖,“前两日我虽睡着,可意识却是醒着,总能听见你们在说话,我本来想睁开眼,无奈总是睁不开。”
好在刘夫人提过岐山的菌子,也提过一两句汴京的事。
白露本来就是聪明人,拼拼凑凑,竟让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料着沈鸢和自己一样,也是为了避开权贵,被迫背井离乡。
白露大有劫后余生之感:“还好没误了姐姐的事,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且她说的也并非都是假话,禁得起旁人去查。
沈鸢匆忙将人扶起,刘夫人喜笑颜开,也顾不上做饭,让三弟去酒楼添几个好菜回来。
窗外狂风凛凛,屋里却是花团锦簇,衣裙翩跹。
……
从养安堂离开,谢清鹤一路沉默不语。
他一只手还裹着细白的纱布,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知为何又再次渗血。
谢清鹤眼睛溢满红血丝。
崔武低声认错:“是我的错,我自去领罚。”
他斟酌,“主子,养安堂那边……可要继续盯着?”
谢清鹤一手揉着眉心。
良久,他声音轻轻:“……不必了。”
日光渐移,夜色无声氤氲。
马车缓慢穿过长街。
倏尔,一道哭声从街上传来。
一个小姑娘抓着母亲的手,放声大哭:“我也要草药袋子,萤儿就有一个,可好看了。我也要我也要,娘,我也要!你给我做嘛!”
她一面说,一面还在地上打滚。
刚制的冬衣瞬间染上满地的灰尘,女子气得怒打孩子两下后背。
“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送到养安堂去,这么喜欢萤儿的东西,你怎么不托生在郑家!给他郑老三当女儿去!”
小孩子趴在地上号啕大哭:“我不管,我就要我就要!”
众人看不过,纷纷上前安慰:“小孩子就是这样,一刻也静不了,你好好和她讲道理就是了,打她做什么?”
女子气红了双眼,哽咽出声:“我说了多少道理,她听都不听,吵着要什么草药袋子,我又不会做,也不知道上哪里买去。我家也不是开药铺的,不用上山采草药,要那劳什子有何用。”
马车中的谢清鹤双眉紧皱,他看向崔武,一字一顿。
“刚刚在养生堂,朕似乎没见到郑郎中的女儿。”
第52章 是该吃点苦头
茶楼前悬着的漆红灯笼摇摇晃晃,烛光忽明忽暗。
谢清鹤半张脸落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染红的掌心落在那双阴森眼眸,无端的渗人可怖。
好像从地府中走出的阎罗刹王,通身上下透着冰冷森寒。
灰蒙蒙的阴霾如影随形,层层笼罩在谢清鹤周身。
崔武身子躬得越发低了,不寒而栗。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不曾见过这样的谢清鹤了。
上回谢清鹤这般震怒,好像还是第一次遭受先皇后的刺杀。
彼时谢清鹤身负重伤,那支利箭几乎横穿谢清鹤的后背,谢清鹤九死一生。
他那会也就八九岁,殷红的血珠子如泉涌,滴答滴答淌落一地。
谢清鹤立在血泊中,他像是感觉不到疼,长剑直指刺客的喉咙。
剑身一点点没入骨肉,刺客眼睁睁看着同伙被拆皮剔骨,看着他们惨受梳背之刑。
终于受不住求饶:“是娘娘!是皇后娘娘指使的,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谢清鹤眼皮动了一动。
良久,他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母后。”
没有诧异,没有震惊。
谢清鹤甚至都懒得抬眼,刀起刀落,手中的刺客应声倒地。
飒飒山风呼啸林中,谢清鹤立在悬崖峭壁,地上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彼时崔武只是伴读,他一手捂着受伤的手臂,痛不欲生。
他那时还小,还以为谢清鹤和自己不一样,不是血肉之躯所做,不然怎么会有人腹背受敌,还能淡定自若。
崔武忍着撕心裂肺的疼,面容扭曲。
他怎么也想不到向来温柔可亲的皇后,竟会对亲生儿子下这样的狠手。
崔武挣扎着向前两三步,本想着宽慰谢清鹤两声,忽见他轻轻勾了勾唇角。
落日余晖洒落在谢清鹤眉宇,如残血一样。
崔武猝然一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