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学着长辈教训自己的模样,给沈鸢讲起道理。
沈鸢以前虽也爬过山,可那山比不得眼前这座陡峭,她不禁好奇:“今日也是上山找草药吗?”
萤儿嘿嘿一笑:“不是。”
她拉着沈鸢往上爬,吭哧吭哧低头摆弄树下的一处杂草。
“是来找菌子!”
下过雨,土壤湿润,山中菌子众多,玲琅满目,有五彩斑斓的,也有菌盖呈现青绿色的。
不出片刻,萤儿的草药袋子已经装得鼓鼓囊囊。
沈鸢提着草药袋子往上掂了掂,笑道:“这么多,你吃得完?”
萤儿摇头晃脑,为自己辩驳:“爹爹说,我正在长身子,可以多吃一点。”
萤儿收获颇丰,沈鸢的竹篓却是空空如也。
萤儿好奇:“姐姐不喜欢吃菌子吗?”
沈鸢赧然失笑:“不是。”
刘夫人拨开杂草,又拿树枝赶走地上的白蚁。闻言,一手撑在枯树上,一面转头。
“沈姑娘可是不识得菌子?”
沈鸢窘迫点头
。
她一路相中的菌子都是有毒的,故而到现在还是两手空空。
刘夫人不以为然:“无妨,我教你。外乡人都这样,前儿还有人不懂,直接拿菌子啃着吃,结果中了幻术,一直说自己是只山雀,窝在枝头上不肯下来。”
沈鸢对菌子一窍不通,这些事更是听都没有听过,她好奇:“后来呢?”
“后来爹爹给他吃了苦苦的药,就好了。”
萤儿抢先答道。
她那会小,还以为吃了菌子就能变成山雀,嚷嚷着自己也要,直到看见有人吃了菌子后以为自己是只山猪,满山里乱窜,萤儿再也不敢提这事。
沈鸢捧腹大笑,眼睛笑得没了缝。
萤儿好奇晃着脑袋:“姐姐以前没采过菌子吗?”
沈鸢唇角笑意淡了两分:“没有。”
五六岁前,沈鸢一直同沈殊住在一处。
她那会也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家里奴仆看在沈殊面子上,也不敢对沈鸢如何。
沈鸢挽起唇角,实话实说:“我小时候是姐姐带着我玩。”
萤儿嘿嘿笑道:“姐姐的姐姐带着姐姐玩,姐姐带我玩!”
她扬首,“那姐姐的姐姐呢?”
沈鸢想起沈殊,眼中攒的笑意多了些许:“她有自己的孩子了,如今正在家里养胎呢。”
兴许再过一两年,待谢清鹤立后,待一切都尘埃落定、风平浪静,她也能悄悄回汴京,去看一眼沈殊。
夜里做了菌子汤,热腾腾的汤水熬得浓稠甘甜,沈鸢难得又添了半碗饭。
刘夫人欣慰不已,点头笑道:“这才对,先前我见到你,差点唬了一跳,只怕风吹吹,都能把你吹散了。”
沈鸢以汤代酒:“还未谢过刘夫人。”
刘夫人忙道不敢:“沈姑娘哪里不曾谢过,先前在汴京,我都不知道听过你多少回谢了。”
她柔声细语:“常言道,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我也不知姑娘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不敢劝。只是姑娘既然熬过来,那就是命不该绝。”
刘夫人拍拍沈鸢的手背,“山里冷,我想着过两日下山,同我弟弟汇合,姑娘也跟着一起罢。”
沈鸢动作一顿,迟疑半晌:“夫人可是知道我要说的事了?”
她本想着在平州和刘夫人分开,省得日后被发现,连累刘家。
刘夫人莞尔一笑。
“沈姑娘多虑了,我若是那起子贪生怕死的,当初就不会插手。再有,姑娘一人形单影只,我也不放心,倒不如跟着我一起。平州天高皇帝远,也不怕撞见熟人。”
萤儿听不懂长篇大论,茫然咬着筷子尖,趁刘夫人和沈鸢相谈甚欢,偷偷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肉。
没人发现,她又塞了一块。
一面嚼着肉,一面搭腔:“对呀对呀。”
不管刘夫人说什么,萤儿都是:“对呀对呀。”
沈鸢忍俊不禁,转首望去,满满当当的一碗肉都落入萤儿肚中。
她不动声色将自己的骨碟和萤儿的对换。
萤儿喜笑颜开,悄悄将自己碗中最后一块肉夹给沈鸢。
刘夫人不明所以,笑着道:“萤儿真是长大了,竟然不会护食了。”
沈鸢和萤儿相视一笑。
……
秋去冬来,朔风凛冽。
刘夫人的弟弟在平州也开了一家养安堂,只为老幼妇孺看病,且不收诊金,连药钱也不收。
平州偏远荒凉,镇上只有一个赤脚大夫。
沈鸢在后院,和刘夫人一起研磨草药做药丸子。
满院子飘着草药独有的香气,房内烧着热炭,可沈鸢一双手在水中泡久了,仍旧泡得通红。
她如今钗荆裙布,满头乌发挽成攒儿,鬓间只缀了一点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