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根本就比不上苏亦瑾……
——苏公子,那都去岁的事了,我也不记得多久。——还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
——苏尚书为此还生了大病,连着半个月不曾上朝,陛下还特地派太医过去,也算是君臣一场。
烟花三月,杨柳垂金。
空中柳絮飘扬,如洒落的雪粒子。
沈鸢脑袋一片空白,她听不见旁人的声音,听不见郎君和女子的说笑声,听不见滔滔江水。
耳边只剩下方才那人的唏嘘叹息。
“哪还有苏公子,早没了。”
沈鸢双手抱耳,她俯身垂眼,身子顺着栈桥栏杆缓慢滑落。
她一只手还拽在栏杆上,白净手背青筋竖起,道道分明。
攥紧的指尖泛白,一点血色也见不到。
耳边嗡嗡作响,沈鸢恍惚间好像又听到雨声,可眼前日光满地,碧空如洗,哪里有半点雨珠。
心口涌起阵阵酸痛苦楚,沈鸢一手扶着心口。
她想放声大哭,想高声哀嚎,可话到嘴边,沈鸢却什么也发不出。
喉咙一点声响也无,沈鸢只是觉得恶心,觉得痛苦。
似是有一只手凭空出现,牢牢攥住自己的五脏六腑。
气息不畅,沈鸢喘不过气,她一张脸扭曲成一团,如同溺水之人,拼命想挣扎游出水面。
沈鸢大口大口喘气。
喧嚣如潮涌一点点从她身边退开,落日西斜,日光从沈鸢脚边移开,她立在昏暗阴影中,只觉头重脚轻,身子轻飘飘无力,像是踩在云端。
远处,一只纸鸢断开,摇摇晃晃从空中飘落,缓慢无声落入江中。
沈鸢双目一瞬不瞬盯着那只纸鸢,很久很久。
一种荒谬可笑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她想和明宜交好,想去见见明宜说的西北荒漠,落日草原。
还想护住苏亦瑾,想求他这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忧。
可到头来,却是空欢喜。
她抓不住明宜,也护不住苏亦瑾。
走到最后,沈鸢还是孑然一身。
真是可悲,可笑。
沈鸢低低笑了两声,她其实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是弯起嘴角,无声扬唇。
倏尔,她眼前一黑,身影轻飘飘跌落在地。
余光中,似是有人朝自己跑了过来。
沈鸢拂开了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她好累,真的好累。
……
棠梨宫处处掌灯,锦绣盈眸。
沈鸢再次睁眼时,榻前一个人影也没有。
湘妃竹帘垂地,紫檀木嵌玻璃画山水人物纹长方座灯中光影摇曳,四面垂着的流苏染着明黄的光影。
沈鸢如丢了三魂六魄,她无声下地,赤足踩在狼皮褥子上。
游魂一样,行尸走肉转过竹帘。
湘妃竹帘挽起,荡开落在地上的重重黑影。
谢清鹤果真坐在书案后,一如往日淡定从容。
那身明黄龙袍上淌着烛光,他手边堆着的奏折如山。
谢清鹤眼都未抬:“……醒了?”
泰然自若,仿佛沈鸢先前只是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
可她知道不是的。
那并不是噩梦。
“……为什么?”
嗓子干哑,沈鸢唇角扯出一点笑,她忽然扬高声,疯了似的拂开谢清鹤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眼圈一点点通红,沈鸢泣不成声,簌簌泪珠如泉涌落下。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我苏亦瑾已经……”
“去世”两字,沈鸢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双手捂着脸,泪水滚落满手。
沈鸢甚至连苏亦瑾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她想起江边那两人说的“有缘无份”,还真是一语成戳,她和苏亦瑾,当真是有缘无份。
谢清鹤冷淡抬眸,深黑眸子半点起伏也没有。
指骨在书案上敲落两下,他声音透着从容不迫:“朕为何要告诉你?”
沈鸢错愕仰起脸,不可思议:“那你先前为何还拿他胁迫我?”
她一次次自欺,一次次咽下那些不堪折辱,为的都是苏亦瑾。
她怕谢清鹤迁怒,怕苏亦瑾
受自己牵连。
可如今,苏亦瑾不在了。
她先前的自欺欺人俨然成了最大的笑话。
沈鸢痛不欲生,声泪俱下。
谢清鹤漫不经心起身,明黄身影穿过紫檀书案。
“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一步步行到沈鸢身前,宽厚手掌抬起沈鸢半张脸,谢清鹤一字一顿。
“因为你蠢。”
震惊如涟漪在沈鸢瞳孔中一点点泛开,她身前起伏,高声斥责:“是你言而无信在先!你说过不会对他动手的,你说过会留下他的命!”
沈鸢晕晕乎乎,她恍惚想起虞老太医是谢清鹤的人,若他想对苏亦瑾下手,简直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