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听罢她的话,心中微微震动,一个女子尚且能如此看淡尘世荣华富贵、名利权势,倒真真让他这个男儿为之惭愧。
“姑奶奶、舅父,明儿一早我就离开候府。夜深了,早些歇息,月儿告退!”
月,月清雅之月,月笼云纱之月,怀月公主之月,这像是上天冥冥之中的注定,既然令她与月字相联,姓月也不错,至少她有了姓氏。
萧权看看天上的月,又望望那纤瘦的背影。
老妇人道:“小婉真是越来越过份了。”
萧权道:“好在怀月并不曾计较,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老妇人又道:“怀月能查出这么多的事,可见她并不简单。”停顿片刻,她又笑道:“到底是先帝与萧后的女儿……”
谁也不再说话,只有空气里的静默。
这样的结局对于萧家人来说是意外,是惊喜。
萧权隐约听到耳边回荡着一柔弱无助的声音:“哥哥,小妹说怀月死了,可我怎么也不信。我不信啊……”
萧娥最初的猜测是对的,这个孩子还活着,而今已经十六岁了。倘若怀月不曾与柴逸易换,今昔的萧娥定然还活着吧。
每每想到萧娥,就化成萧权心中最柔软的痛。
他们兄妹,自幼亡父丧母,相依为命,一路走来,经历太多了风雨。萧娥是因为他,为了萧婉都可以扬眉吐气的活着,才违心嫁入东宫。从太子良娣到专宠后宫十七载的皇后,这一路的艰辛,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萧权握紧拳头:“恪儿……”
“父亲——”萧恪应了一声。
“我要你前往郑王府,尽快查出真相。怀月为何流落江湖,又如何被郑王夫妇逼迫,一点都不要漏掉,越详细越好。”
“是——”
萧恪退去,萧权蓄满心事。
第三七章 黄昏之约(1)
老妇人是萧权的姑母,十五岁出阁,婚后不到三载夫君染病而亡,因念着娘家三个侄儿、侄女无人照料,就回到了娘家过日。膝下无子女,三个侄儿女便如她的儿女一般,由她一手带大的,虽名为姑侄,实则情同母子。后来,萧娥封为皇后,妇人也封为一品定国夫人,可谓尊崇无限。
“先帝待我们萧家恩重如山,小婉不懂事,恪儿你可不能做出伤害怀月之事。否则,百年之后,你以何颜目面对先帝、面对先皇后……”
萧恪肃然道:“姑母放心,虽然怀月不想争,但我定不会再让她吃上半分苦楚。”
定国夫人听罢,由心地露出几分笑意:“如此便好,我也能安心了。”停顿片刻,对外面的侍女道:“来人,转告夫人,从现在开始要以贵宾之礼善待月姑娘,任何人不得怠慢半分。”
清雅回到客房,全无睡意,脑海中翻腾、挣扎的都是自己的身世之事。虽然之前云飞扬已经告诉她一个答案:她是皇族之后。但她是萧后与建仁帝的女儿,还是令她颇感意外。
她第一次知晓自己的真实姓名,有了皇族姓氏,可她还是喜欢姓月。
带着无尽的幻想与憧憬,躺在床上看着漂亮的罗帏,峨眉山上众姐妹到了夏天才能挂上蚊帐,并不能人人都得一帐,清雅是与念慈师姐共用一个,那蚊帐已经被念慈师姐补了好几次,一片又一片的补丁就是泛白蚊帐上唯一的图案。而江宁候府的罗帏有两层,内置粉色芙蓉蝴蝶图案的绸帐,外覆粉色纱帐。做得很是精致,帐钩是呈弯月状,弯出漂亮的蝴蝶状,下坠红穗。
可恶,她怎么会想到北凉的西静王府。
细细追思,西静王府的帐子与这个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想到西静王府,格日那俊朗的面容掠过脑海,她仿佛看到他愠怒而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脸上总是一尘不变地挂着笑容,即便是生气,也能看到那盈盈的笑意。
该死!这个时候竟然想到了格日。他现在在做什么?离开北凉已经有几个月了,康复后的他定会美女环绕,定会过得很快活……
他过得怎样与她有何关系,可是为何想到格日美女环绕时,她的心会有些许的酸楚。
清雅好不容易睡着了,她梦见自己走进一片云雾之中,那是地方很美,像峨眉,又不是,周遭都盛开的鲜花,飘荡着醉人的花香。桃花林里传出一阵阵男女的嬉笑声,她寻声而去,桃林之间有一座凉亭。
亭子轻纱飞舞,美人衣袂如蝶,红颜似花,在五六名美人的簇拥间是一个熟悉的男子。
“格日!”清雅脱口而出,他穿着锦缎华服,神采奕奕,并不理睬清雅,依旧与几个美人嬉笑打骂。
美人无骨的腰身,依在他的怀里咯咯娇笑起来。
“格日,我是清雅,你不认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