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漏洞百出的话,袁驰是最喜欢反驳她的人,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在她说错后眼睛一亮,抢着纠正她的谬误。
他静静地听完她最后那句威胁,攥紧的手指松开了。
冯山月把美工刀夺回来,刚要直起身,听到头顶传来他很轻的声音。
“拿我撒气吧,没关系。”
他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到颈侧一凉,紧接着耳边响起美工刀滑块发出的喀拉声。
冯山月把刀抵在他脖子上,拇指按住滑块,刀刃只差一点就要出鞘了。
她盯着那一小块被刀柄戳得微微凹陷的皮肤,感觉到皮肤之下颈动脉跳动的频率,看清他的喉结在受到刺激后下意识吞咽带来的形状变化。
一股奇异的情绪在冯山月体内乱窜,辛辣的、灼热的,陌生的感觉令她不适,急需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她移开目光,去看他眼睛:“装大度很好玩是不是?”
袁驰一手撑在身后,低头与冯山月对视,忽然笑了笑:“出手这么准,私底下没少练吧?”
抵着他颈侧的刀柄力道猛地加重。
冯山月不再说话,拇指按着滑块又往前推了一格。
只要再推一下,刀尖就会刺出来,划伤他。
她把目光落下去,重新盯着他的颈侧。
耳旁,袁驰又开口了:“你不是法盲,别人也不是,故意伤害罪要判刑,我不想以后见你是为了探监。”
冯山月冷笑:“谁求着你见我了?”
袁驰极其自然地接话:“我。”
和后半句同时响起的,是他的手机铃声。
然而,屋子里实在太安静,连本可以用于遮掩的雨声都完全消停了,在系统自带的铃声音乐中,冯山月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求着见你。”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冯山月低下头,佯装没听见他的话。
她盯着袁驰从卫衣的兜里掏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备注是“冯燕芳”。
当年,三个孩子拿到新手机后,曾煞有介事地讨论过如何预防电话诈骗。为了不被读取通讯录的骗子知道机主的家庭关系,冯山月提议给所有联系人都备注全名,郑海阳不依,非要给她备注“我妹”,袁驰在旁边看两个人闹来闹去,倒是照着冯山月的提议做了。
袁驰稍微侧着点头,任由冯山月那柄美工刀抵着他,接起电话。
“阿姨。”
扬声器没开,冯山月只能听见电话那头细微的说话声,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好,我叫她下来。”袁驰边说边看了一眼冯山月,“不麻烦。”
挂断电话后,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冯山月举着刀的胳膊有些酸。
并不是她体力不够,而是因为进攻与撤退两个念头在她体内打着架,无法发泄的情绪流窜不停,折腾得她不得安宁。
袁驰把手机扔到一边,两只手都撑在身后,仰起头看天花板:“说真的,就当赌约不作数,我欠你一个人情,你答应我,别乱来。”
突然,他感觉颈侧施加的力道松开了,垂眼看去,冯山月坐直了身子,用一种令他陌生的、有所预谋的眼神望着他。
她朝他摊手:“手给我。”
袁驰也坐直了,把左手递过去,她攥住他的手腕,扯到自己面前。
低烧之下,她的手指温度比他要高,灼得袁驰的心脏也随之突突地跳起来。
冯山月对他很恶劣地笑了笑:“你能忍住不出声,我就答应你。”
说完,她朝着他掌根咬了下去。
这一口半点没留情面。
顷刻间,袁驰因为那股剧痛猛然弓起背,“嘶”地吸气。
冯山月仍没松嘴,一点点加重力道。
她注视着袁驰偏开头,看到他另一只搭在腿上的手为了忍痛而握成拳,感觉到她咬着的那只手条件反射地蜷缩手指,指尖碰到她的侧脸。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袁驰仍没开口叫停。
直到冯山月那股怪异的情绪彻底发泄干净,说不清来由的快感令她消了气,直到她听着耳旁逐渐加重的喘息声,意识到再这么下去,可能会尝到他的血。
她终于松开了口。
袁驰这才转头看她,脸上忍痛的表情没有消散,手还抖着,气也没喘匀,眼睛却亮起来,等她宣判结果。
冯山月低头看他手掌上深深的咬痕,下意识用拇指蹭了蹭。
不是错觉,在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动作僵住的同时,袁驰的手也僵住了。
她飞快地将他的手丢出去。
“没意思。”冯山月抓着书包站起来,找补地说着没有逻辑的话,“你还不如我哥,我哥至少会叫两声让我听个响。”
其实她没这么咬过郑海阳,但那又怎样,反正袁驰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