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间,听到冯山月嗤了一声:“活该。”
说完便走了。
袁驰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何来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那口堵着的气缓缓吐出。
忽然看到她拿出手机,拨号后放在耳朵边。
下意识的,袁驰去摸自己的手机。
来电提示与按下接通几乎是同时进行的。
冯山月在电话那头顿了顿,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打赌归打赌,以后别来找我了,知道什么是保持距离吗?”
袁驰低着头,看手背上的伤口,很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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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志宇跟在梁桂香身后进门,往房间去。
明明没有挨打,身上却到处都火辣辣地疼。
门外,梁桂香把钥匙放在桌上后,又开始收拾东西。
叮叮咣咣的,之前觉得吵闹,此刻却觉得安心
何志宇把门掩上,没有锁——平时梁桂香不喜欢他锁门。
他打开衣柜取裤子,在脑子里绝望地想,冯山月一定会打开那个盒子,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浑浑噩噩地拿着裤子去床边坐下,把手按在身侧,仰头吐气。
忽然,他的小指尖触到一股冷意。
何志宇低头,转身。
那个带锁的金属铁盒,放在他的枕头边。
几乎是一瞬间,何志宇感觉心跳震得整根脊骨都在打颤,他不得不抱着那个盒子蜷缩起来,把脸贴在床上,才能维持冷静。
冲击他的,是逃出生天的狂喜,与随之而来的另一种恐慌。
不是冯山月拿的。
是妈妈。
妈妈看见那些东西了……吗?
隔着薄薄的门板,能听到梁桂香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在客厅里行走,停顿下来后,她扬起声音催他。
语气和平时没有区别。
“快点换,别上学迟到了。”
何志宇的发抖渐渐止住。
不对,如果妈妈发现了,为什么还会用这么平静的声音和他说话。
她早该在见他的第一眼就瞪视他了,用无声的语言咒骂他,令他抬不起头。
这几天的经历太多、太杂,何志宇试图调取和梁桂香有关的记忆,找到其中的线索,却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径直朝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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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志宇扑到书包前,把盒子塞进去。
下一秒,门开了。
屋子里没开灯,窗帘也是拉着的,环境昏暗,梁桂香背着光站在门口,望着儿子仓皇的背影。
她说:“还以为你妈会惦记你那三瓜俩枣的私房钱啊?还不都是我给的。下次东西别乱放。”
何志宇闷闷地哦了一声,攥书包的手渐渐松了。
梁桂香的手扶在老旧的木门框上,上面起了木刺,她用指甲一下一下地抠它,说
:“换个裤子,磨蹭成这样,赶紧的。”
说完转身离开,把门给带上了。
何志宇身子一晃,彻底瘫倒在床上,很长很长地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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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学前,何志宇去了汇雅楼的楼顶。
这里的门锁被前几届偷偷抽烟的学生破坏了,顶楼阳台上有个死角,监控照不到,平时也没人去。
立在校园中央的钟楼上,指针一秒一秒地走着,提示学生们很快就要上课了。
何志宇抖着手,把盒子打开,确认那幅画还在,又草草翻了翻那沓照片。
楼下能听到校工更换走廊挂画的声音,脚步声几次在上楼的楼道口响起,令人紧张。
何志宇再也耽搁不起时间,拿出打火机,把东西点燃。
他的眼镜镜片里映着火光,缓缓地吐气。
压在他头上的索命冰锥在火光中一点一点地融化,在安全感逐渐回笼以后,他终于有心情复盘之前受过的种种屈辱。
真奇怪啊,当初他竟然会被冯山月吓得跌坐在地上,露出那样狼狈的样子。
明明她没有证据,他却因为自乱阵脚而差点暴露,还险些捅出篓子。
说不定真的暴露了。
冯山月会露出那样笃定的眼神,一定是因为知道了什么,她当初出现在二楼,也一定是想要寻找什么线索。
何志宇眯起眼,看着火舌舔舐照片上的人脸。
那是一张冯山月倚在窗边朝球场看的照片,俯视的角度总会令观望者觉得对方处于弱势,而自己身居高处。
火焰的温度烤着脸,产生令人安心的暖意,何志宇又笑了。
这一次笑得真心实意。
可惜啊,冯山月。
他在心里想着。
命运的天平倒向了他这边,她没能找到这个盒子,就算刚才在街头她几乎和他宣战,但那又如何,现在他已经把她的武器给销毁了。
想到当时的情景,何志宇忍不住往下想,猜测自己和妈妈走后会发生什么。
冯山月会拉着袁驰受伤的那只手,替他拂去上面的血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