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渐行近,儿时的画面冲进脑海里,她犹记得上一次来到这里,她骑在兄长的肩头,兄长满是有野心的道:“等我做了将军,定会为嘉儿将兰月河打下来做嫁妆。”
当时赵嘉月看着山谷的河水清澈,像是玛瑙般幽蓝,她满眼欢喜,又忍不住眼里覆盖一层湿雾,“可惜被夺走了。”
那时——
昭国战败,割让了明月城给燕楚,其中便包括了那片神圣惊艳的兰月河。
不过眼下明月城夺回来了,兰月河也回来了。
赵嘉月也回来了。
只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兄长,怕是再也回不了京城,他战功赫赫、威名鼎鼎,若是回朝定会让人生有猜忌。
赵嘉月想到自己儿时插科打诨,每每闯祸都有兄长为她挡在前头,他总是将她护在身后,在爹娘面前替她打马虎眼,还用长袍将她罩在怀里。
她要骑大马,他就蹲下。
她想出门,她就让她坐在肩上。
当时——
爹娘都说他“你就宠她吧!将她宠坏了,无人敢娶,看你怎么办?”
他总是一脸正经的道:“那就我自己养着……何须嫁给旁人,这世上有谁配得上我的妹妹?”
昔日里那般护着自己的兄长,兴许最是盼着看她成亲?只可惜她成婚那日仓促,兄长戍守营地,不能赶回京城,后面也没有带回信笺。
兄长是不高兴吗?
脑子里想了想,这也不太可能,兴许是忙忘了?
赵嘉月浅浅一笑,可要好好盘问他,为何就小气到不再送信了?
“太子妃,前头就是营房。”
徐文清说话时,流露出的喜悦让人很难不注意到,赵嘉月将红缨绳塞到了袖子里,将脑袋探出来。
眼下——
没有人前来迎接。
整个营房平常的不行,往来往去的人正严肃的巡视着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马车到来。
梁恒没有来,兄长也没有。
赵嘉月心情低落,眼里吊着细微的嘲意,到底在期待什么?
看着徐文清前来迎她下车,赵嘉月摇了摇头,浅浅一笑间满是生分。
虽然她的脸上不见郁闷,不过徐文清依旧觉察到她的不高兴,“本应是三日路程的,许是太子和赵将军也没想过咱们的马车这般的快,今日就到了营房,您先在此等候……待我去里头通传一声。”
赵嘉月赶忙抬手阻止,笑道:“别惊动了旁人,我自己去找他们就好。”
她也不是那种扭捏的死绿茶。
兄长坐守军营,定然事务繁多,腾不出身是理应的。而面对梁恒,她在期待他什么呢?
是她大言不惭要和他拜把子?
眼下——
她倒是盼着他出现了?
这可不是合格的政治夫妻应有的觉悟?
宫斗剧给她的经验,那就是不能对男人动心,尤其是待转正的太子。
不然——
大概率是要做炮灰糟糠的。
“燕楚的皇子明目张胆的搞断袖,简直是伤风败俗,他还将自己的男妃堂而皇之的带到了大殿上?”
“你竟然连这个都知晓?”
“我赴过宴席……荒唐的可不止这一桩呢?听闻那皇子原本想要强娶的是咱们的太子。”
“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路过一个营房,里头传来浓郁的煮药味道。赵嘉月和徐文清听到有人在里头聊起那日金铃宫里的事情,两人相视而嘻,没有理会。
此时里头传来喝酒碰盏的声音,他们大笑了起来:“幸好昭国男子都爱喝中药,不然得给他们过病了。”
“是的——”
“那日离开金铃宫,我们几人连干了好几碗中药。”
“不得不说,那男妃真有几番姿色,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的……那小细腰,比姑娘家的还要……”
“兄弟,你糊涂啊!那是男人,你不会去了一趟燕楚,害病了?”
“怎么可能?我一直有在喝中药,我九代单传……祖宗可不敢断在我这代的。”
赵嘉月忍不住噗嗤一笑,他刚刚的那番话是在赞美她吗?
可惜——
掰弯人太罪过了。
她实在是下不下去手。
“啊——”
军营里响起痛苦的哀鸣。
尖锐的惊起林间的乌鸦。
一群人猛然钻出营房,将目光落向哀鸣发出的声音,有人交头接耳的道:“听着像是高……”
赵嘉月也觉得声音耳熟,目光落向身旁的徐文清,对方与她同样的一头雾水,“高侍郎?”
还没有等众人去猜第二个名字,有人已经打着赤膊从一座营房里走出来,老者面色严肃,一根木簪将他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
“是林尚书。”
赵嘉月脱口而出,眉头蹙起时,注意到他手里提溜着一个白布带,里头有血水再往下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