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过去,李尚书以为那姑娘早就改嫁别人,没想到居然生下了他的儿子,还痴痴等了他多年,甚至以为他死在京中。
那糟糠苦苦在乡下守了多年活寡。
李尚书在朝中做官多年,中间也有几次良心发现,派人去寻过,听闻那糟糠早就搬离了,也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要不是——
李宣长得太像他。
他甚至觉得李宣是来恶意滋事的。
科考结束时,李宣与其他几位考生一同上门拜访过他,李王氏初见李宣就满眼欢喜,还轻笑着揶揄李尚书,“莫不是你在外头养了女子?给你生的外室子?”
这些年李尚书对她情真意切,她并不觉得李尚书会是这般人,可是看着李宣的那张脸,她越看越不是滋味儿……
没成想玩笑话,居然成了真?
李尚书对早已成婚一事瞒了她多年,直到李宣上门认亲那日,他才跪在李王氏面前,满脸泪痕,“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我早就在老家娶过一门亲。”
当时李王氏差点气昏过去,怪不得这些年他没有带她回过乡,她还几次劝他早日将父母的尸骨带回京城,或者他们理应前去祭拜,可是他总有理由推脱,“不用,爹娘喜欢那里,最是害怕京都繁华……而且娘子身子弱,舟马劳顿,定然伤身。”
哪里是怕京都繁华?
分明是他怕回去见到糟糠。
李王氏得知李宣的母亲操劳多年,依旧守着乡下祖宅,每年清明都会替李尚书给二老上坟敬孝,听完李宣说的事,李王氏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甚是怜惜。
尽管看见李宣,李王氏的心里梗着刺,但是顾着尚书府的面子,她还是做了个大度的主母,并让下人照着规矩尊称李宣为“大爷”,不许任何人轻视了李宣。
可是她做的再好,李宣见到她都是低着眉眼,像是受了气。
这般弄得她也窝着一肚子火,好像她是什么不明事理的毒妇?
于是,她也愈发避着见李宣。
不过刚刚他唱的——
“是他那个生母吗?”
李王氏蹙着眉头,身旁的李蓉满脸愤怒,恨不得上前将李宣给拽下来,“他在做什么?还不够丢人吗?”
不过李蓉刚想上前,却被李王氏抓住胳膊,“莫要胡闹!今日在京有名望的青年郎君都有上台献艺,宣儿这般做……倒是没有辱没我们尚书府的脸面,而且他这词曲虽说不是上乘,但是还蛮有新意。”
只是——
这继母难为啊!
没想到她掏心掏肺,还是比不过他生母,不过这也无可厚非,生娘自然比养娘大,但是在这里弹出,又让她在京中如何立足呢?
李王氏心里压着一口火,但是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不过她怎么听说李宣五音不全?
今日这歌喉,明显是清脆悦耳的很。
不过也就这般一想……只当她从没有花心思近身结识过这个继子吧!
赵嘉月淡定自若的呷了口茶,耳边是感人肺腑的歌声,她浅浅一笑,多亏了她一字一句的调教,这般才让李宣改了五音不全的毛病。
不愧是小儿都能吟唱的小曲。
皎洁的面光打在李宣的脸上,一身白衣的他坐在琴旁,本就忧郁的脸庞更显出一副破碎凄美。
他抬起脸庞,等待琴音结束后,目光落向堂间,“此曲敬给吾的母亲,王春花。吾生母已故,本以为在这世上吾再无母亲,没想到您将吾视若亲儿相待。”
李宣言语恳切,眸光里满是诚挚,全然没有半点虚情,这一幕看得李王氏当场愣住,她不敢置信的抬起脸庞,呢喃道:“宣儿……这当真是唱给我的?”
平日里见过许多大场面的李王氏,眼下也顾不得端庄,眼角的泪直接钻出,浸湿了手中的帕子,看得身旁人甚是感动。
“就说是李夫人调教的吧!”
“她平日里的为人咱都是清楚不过的,的确是一位很合格的当家主母。”
“要是我……我怕是要将夫君和那贱种全轰出去,哪里有她的容量?”
周围人投去敬佩的目光,像是李王氏获得了“感动昭国十大人物”,李王氏抬手招着台上的探花郎,“宣儿,到母亲的跟前来,让母亲好好看看你。”
此时堂间响起一道哭声:“我想我的母亲了……我要回家,我要二两姐姐。”
赵嘉月猛然转头,看见被管家抱在怀里的林世元,他的眼眶已经通红。
旁人见了他,都觉得林府的小公子可怜得很,没想到他的母亲在他这般小的年纪,就已经过世。
赵嘉月的心宛若揪了一下。
只有她明白林世元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是真的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