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谧。
不知过去多久,李连清抬手,想去将她脸颊抬起。
但指尖刚触碰上去,肩头一轻,她的脑袋与身躯皆往旁落去。
“殿下……”李连清慌忙接住她身躯,声音略显沙哑,“殿下?你回答我啊,殿下,你睁开眼骂我,我在忤逆你啊,你怎么能忍……”
他颤抖着手指,去碰她的脸,她的脑袋却又一偏,无力耷拉在他手臂上。然后他再一次将手挪过去,这回将手指搭在了她颈侧。
……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丝活人的气息也没有。
李连清眉头皱了皱,手指从她颈侧弹开,转而抱起她身躯,脸颊与她冰冷的脸相贴,他笑着,轻声说:“殿下别闹了,我答应殿下就是了,是我不好。”
“我不该质疑殿下……是我不好……”
“殿下想怎么罚我我都受着……”
“我……”
风中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哽咽,直到泪水淹去了所有音节,他吞下说不出的话语,最终,只剩下疑惑又凝噎着的一句:“我来晚了……?”
来晚了。
她又死了。
又一次,死在他面前。
李连清不知道自己掉了多少眼泪,唤了她多少声。
直至官兵前来收拾场子,有人要抢走怀里冰冷的身躯,他方才抬眸。
“你瞪我也没用啊,哎呀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让她安息啦……”
“松手。”李连清盯着对方的手,那只手隔着她的衣袖捏着她的手腕。
那人没松,继续劝,劝得口干舌燥,偏偏这人就是不回应,发红的眼睛瞪着他那只手,可怕得紧。于是心道算了,刚要松手,这人忽然抄起一旁的匕首要刺他手腕。
“疯子!”
“走走走别管了……”
李连清没理他们,想将怀中人的身躯抱起,但死人的身躯似千斤重,好不容易抱起,没走几步又跌下去,身后的伤也不断渗出新血。
他一次次将她抱起,行了不知多久。直到,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熟悉的布鞋。
他抬眸,望过去,犀利的眉目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柔和下来,铺上了泪水,“……孤先生……”
来人轻叹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与你父亲也是好友,你如今这般,我瞧着心里难受……这是你心上人吧?我帮你寻个好地方,将她埋下吧,也算是让她安息。”
李连清点了头,迷迷糊糊将人交过去,又迷迷糊糊跟着他去到一座山上,手里被塞了铲子。
但铲子刚下土,他没撑住,觉得后颈一阵刺痛,然后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
唰唰几声,草木窸窸窣窣。
“晕了?”
“快快快别废话,瞿姑娘你去把你家阁主带走藏着,龟息丸的解药我给你了吧?别误了时辰……”
“好我立马就去!”
“哎那个谁 ,姓林的那小子,你过来跟我挖坑!累死老头了!”
“……我刚埋完崔嵬,我也好累啊前辈,而且前辈你还年轻身强体壮……”
“别废话!”
林间山风荡漾,暖阳抚下,一派春和景明之像。
莺初解语,好事正酿。
第70章
春日的清城山满山翠绿,山上是如往常一般的清净,只偶尔有兽类在林间窜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时,山上一个破败的茅草屋内,瞿影深深叹出一口气,看着面前发如鸡窝、衣衫破碎的女子,神情颇为无奈。
“崔嵬说,他得知自己夫人是被孤雨杀死,才执意要去报仇,也做好了死的准备,殿下,你就别在意这个了。”
自打醒来问了崔嵬的事,褚缨已经这样沉默许久。
瞿影几次想给她收拾收拾身上,但都弄不动她。
她时常觉得,她的阿弄妹妹就像一头倔驴,太有想法,别人怎么拉也拉不动。
瞿影已不知叹出多少口气:“阿弄……”
这时褚缨终于出声了,许是刚醒来,声音还有些哑:“你是说,他夫人失踪那些日子是被追杀了,还是被孤雨追杀的?”
瞿影点头应声:“是。”
听褚缨终于说话,她松口气,拧起毛巾给褚缨擦擦脸和头发,解释着。
“那一日你不是说有事要来清城,让我们去找齐三,那齐三真听进了李连清的话,偷偷招兵买马,崔嵬见人多,便拿着画像一个个问,谁知道真问到了……”
“他夫人被追杀到南州,重伤,有人恰巧碰见,但没救回来,现在墓都立了。”
褚缨喃喃:“难怪那时线人说孤雨在南州,我还奇怪他怎会来这儿,原是追杀人至此……”
瞿影把她擦得稍微干净了一些,叹气劝她:“好啦,你别想啦,快换上衣裳吧,估计一会桃枝要来,被发现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