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褚缨借着窗外的微弱月光,静静描摹着那张脸的轮廓。
片刻后,等到床边的人离去,她放下撑在脸颊上的手,一偏头,靠在了李连清身侧。
轻微的叹气声自她口中传出。
“我亦不知,该不该信你。”
“褚危至今,于政事而言并无错漏,他无后嗣,持耀君更没什么旁支能继承这位置,我断不能因为一己私仇,贸然行事。”
“如今我该去南州,去找寻自己的身世,去看看我父母究竟是何人,又是为何,持耀君要我做这公主……”
褚缨微微闭眼,“罢了,你既已这么说,我便信你一次。”
她掀眸抬手,掌心落在他的脖颈上,莞尔笑道:“到了那天……我跟你走就是。”
她就这样抱着他,也沉沉睡过去。
——
今年,落雪甚晚。直到十一月下旬,太史令说的雪还没落下,褚缨趴在窗台等了一日又一日,等到封后大典都开始了,都没等到落雪。
“好可惜。”
“明日就是封后大典了,殿下不如早些歇息。”李连清将披风披到她身上,伸手关上了窗,“我让人熬了红豆薏米粥,暖胃的,殿下喝了便睡下吧。”
褚缨不情不愿坐到圆桌前,搅着碗里的粥,却一口都没喝,只叹着气,说着:“我们的雪人还没堆,真可惜。”
李连清便拿过她面前的碗,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温声劝导:“太史令说的话,向来准确,如今已是十二月,我听说,南州那边都已落雪,估摸着我们也快了。”
“南州……”褚缨偏过脑袋不喝,仍旧叹气,“南州落了又有何用?”
李连清微微垂眸,放下碗勺,褚缨余光去看,见他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喊了声:“殿下。”
“怎么……”褚缨立即回头,嘴里便被塞了个什么。
她将东西含在嘴里尝了尝,他的话语也随之落在耳边,温柔缱绻:“不要多想了,就算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后年,我们还有许多个年岁。”
褚缨含着嘴里的东西,见他把油纸包的熬稃搁在了桌上,推到她面前,于是笑着捻起来,也喂给他。
“从哪来的?”
“找厨子学的。”
“这么好玩的东西,我也要做!你怎么能偷偷学?太过分了!等封后大典过后,你就陪我一起去学,我一定做得比你好吃一万倍。”
“每次殿下都只顾着看话本,哪有时间理我……”
窗外,冷风将细小的枝丫吹得摇摇欲坠,还未关紧的窗户被吹开了一些。
二人笑闹了几句,李连清起身走到窗前,手扶上窗框——
忽的,关窗的手顿了顿,他抬起眼睫,视线落在空中,随后笑着回头,喊了她。
“殿下,落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落了整夜,初日升起时,云华宫已被银白包裹。走在路上,脚踩进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响。褚缨与一众宫人出了云华宫还念念不舍。
“早点落雪就好了,这几日封后大典,好几日的宴会,也没时间。”
李连清在她身旁,用手心为她暖着手道:“殿下若是实在忍不住,在走之前,我们便寻个空档,把雪人给堆了。”
“算了。”
之前褚缨一直没出云华宫,出来了,才发现,这宫里几乎都被褚危翻新了一遍。这座皇宫,从前总有些黎朝的痕迹没消干净,这么翻新下来,倒是真真切切成了他们西州的宫殿。
封后大典沿袭了前朝形制,只是因着各种原因,没有那么繁琐,无非就是中书令宣读诏书,而后君后跪拜,君主授印……
褚缨觉着十分无聊,就在一旁拉着李连清的手玩了许久。
直到庆典开始,李连清反握住了她的手,道:“殿下,该走了。”
褚缨眼睫一颤,抬眸望向他。
他道:“今夜宴会结束之时,姜小姐会在宫门与我们会面,我们该准备准备了。”
褚缨拉拉他的手问:“姜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的。”李连清颔首,并未多解释。
褚缨亦没多问,笑着拉上他的手,跟着他悄悄离开了宴席。
今日守卫松懈,褚缨带着他溜回云华宫,收拾了一下东西,等收拾完了去到宫门,姜嫣已经站在那儿了,身上还穿着凤袍。
“殿下。”姜嫣向她行礼。
褚缨走到了她面前,将她脸抬起看了看,笑道:“比那日还要好看些了。”
姜嫣轻叹:“殿下别说笑了,其实,这还得感谢殿下……那日您丢下的那一锭金子,可是帮了我大忙,不然我也攀附不上主母。”
“无心之举。”褚缨朝她眨眨眼,“好了,做个样子就该走了,你往后在宫里也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