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镕捧着本书,也没怎么看,又把头凑过来,想要告诉辛实,如果去泡泉水,需得额外带条裤子用来更换。
辛实觉得他真烦人,头也没回,光听见衣裳窸窸窣窣靠近的声音,不等人开口就说:“你别打搅我,我字都写不好啦。”
这是嫌他碍眼了,简直是过河拆桥。辜镕又气又笑,然而也拿他没办法,瞪着辛实圆润的后脑勺看了半天,哼了哼,终于把眼睛挪开,去看自己的书。
然而由于难度实在太大,即使没有辜镕从旁捣乱,辛实的学习也进行得十分艰难。
他学会“辜”,便忘记“镕”,反复临摹好几遍,快把辜镕写下的那两个字看穿了,可每每盖住辜镕的字迹进行默写时,不是缺了一竖,便是短了一横,总也凑不成两个完整的字。
辜镕到底没有袖手旁观,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又凑过来。
辛实有些担心他真要来打自己手心,把两只手往身后一藏,主动开口解释:“我再写几个就会了。”
真把他当什么阎罗金刚呢,动不动就要下手打人,辜镕看不惯他那副窝囊样,不容拒绝地把他的右手从背后捉出来,拧着眉说:“躲什么躲,我什么时候真打过你?说了习字最需要心平气和,你已经比大多数人学得要快了,真不知道你急什么。”
不是批评,仔细一听,简直还有些赞赏的意思,辛实叫他温暖的身体罩住了,觉得暖烘烘的,不由松了口气,偷偷笑了笑。
辜镕喜欢他缩在自己怀里那个懒散模样,瞧见他笑,自己心里也很觉开心,不自觉也伙同他一起笑,笑完拿空闲的那只手弹了弹他的脑门,故作严肃说:“不要走神,笔画不对,我再带你写几个。”
挨了这个轻巧的爆栗,辛实立马老实下来,不再讪笑。
手把手地写了一整篇,辛实如有神助,果然记了下来。
辜镕还有些舍不得放开他的手,可辛实已经猴急得要进行默写了。
辛实写字,有个习惯,喜欢边念边写,有点提醒自己的意思。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一把沙沙的男孩子嗓音念出来,又被那只细白的手笨拙写在纸上,辜镕的心突突直跳,烧得滚烫,喉咙也干涩不已,像是第一回认识自己的姓名。盯着辛实那片单薄的后背,他又有种想贴上去的冲动。
径自深呼吸好几番,他强迫自己扭过头,低头一看手上的书,忍不住无声失笑,还是一开始翻到的那页,动也没动。
第32章
辛实推着辜镕去利骨泉时已经是夜里七点,四周寂静没有人迹,只有两人轻轻的交谈,还有轮椅滚过平整青石地板的倾轧声。
辛实问:“泉里的水从哪来?地底下么,跟井水一样?”
辜镕点点头,道:“跟井水一样凉,水质比井水好,多泡泡对身体有好处。”
这么好啊,辛实有点心疼:“你总不来,全浪费了。”
辜镕笑了,觉得辛实可爱,轻轻地说:“觉得可惜,以后我们就多来。”
自从知道他要离开马来亚,辜镕就总有意无意这样说,向他要一个以后。答应了就得做到,偏偏他做不到,辛实没法接这话,蔫头耷脑地抿紧了嘴。
沉默一阵,进了月门,隐隐约约听到淅沥的流水声,辛实才重新高兴起来。越接近院门口,空气就越凉爽,辛实不禁加快脚步,在平整的青石板上拐了个弯,进了院子。
泡泉水得提前脱衣裳,辛实先带辜镕进屋里去更衣,屋不大,两座厅,用来聊天吃饭,另有三间房,玩累了不想回自己院子就可以就地休息。屋里屋外前前后后都叫詹伯找人提前收拾过了,一进厅里就看见桌上摆了水果茶水,也焚了檀艾香,同在辜镕自己的屋里也没什么区别。
换衣服没花什么时间,就是帮辜镕把上衣和外裤脱了,上衣不穿,下头换条跟膝盖差不多高的宽松黑裤。
泉眼在屋后的庭院,临着另一座院子的高墙。几座池子有大有小,人工做了一些假山和盆景堆砌。叫辛实来说,这些池子就像几个放大的漂亮澡盆。
辜镕自己是无法下到泉水里的,他的腿还坏着呢。辛实在泉边脱掉木屐,怕不方便,又扬手把短褂脱下来放到一边的凳子上。裤子就没法脱了,他的裤衩都宽宽大大的,脱下来该把小鸟露出来了,他没这么厚的脸皮,他在他亲大哥面前都很少只穿条裤衩。
慢慢地,他抬脚绕到辜镕正前边。
辜镕方才没留意辛实在干什么,猛然看到一片白得刺眼的皮肤,不禁有些吃惊。顿了顿,他仰脸望向辛实,看他贫瘠的粉白色胸膛,微微蜷缩的肩头和细长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