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没有为苍梧任何一位男人或者女人停留过,她的心也从未为谁再次跳动过,那么,是谁动了结契的念头?
李明诛心神一动,起身离开书案快步朝着梳妆台走去,屋内除了她没有一个人,铜镜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李明诛拨开披着的衣裳,更加瘦削的背脊露出来。
她只穿了素白里衣,松松垮垮的被系着,李明诛的手在腰间顿了顿,才下手解开。
铜镜中,李明诛的身体漂亮而孱弱,皮肤白皙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那双眼睛却黑沉平静,淡淡的死气凝滞其中,她缓缓转过身去,侧头去看倒映着的背脊。
火凤
涅槃重生,凤羽精致而浓密,它的身体遒劲有力,大部分落在李明诛的腰身上,它扬起脖颈,高声嘶鸣着,金眸冰冷,神态也如李明诛现在这样淡漠而睥睨,尾羽泛着华光,长而美丽的翎羽随意摆动着,乍一看像是勾着李明诛的细腰上。
李明诛的目光放在从背脊线往下延伸的那里,凤凰翎羽稀少而占据着腰部为数不多的位置,只是最中间空出了一片。
李明诛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里看了几秒,而后才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裳穿好,神态自若的踱步去衣柜中随手拿了件素白衣裳为自己穿好,衣衫单薄而简单。
她的记忆有问题。
李明诛靠在书案旁,鼻尖萦绕着药香,脑海中回想着这几日辛仍和岑瑜的异常之处。
他们对她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总模棱两可的逃避着她的问题。
所以,她一定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的人。
李明诛侧眸看书案旁的雕花木窗,打开那扇窗户,苍梧纷扬了不知多久的雪就会闯入,而后被屋内的热浪吞噬。
李明诛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醒来后第一次见到苍梧的雪,颂悲阁院落栽种的海棠桃李,在她眼中,都如梨花落雨般清丽飘摇。
她忘了自己的伴侣,那很糟糕了。
李明诛静静的想。
能让她动了结契念头的人,必定是她要拿命保护的人,不用动脑子想李明诛都知道,自己一定非常非常珍视他,以至于将凤凰翎羽最漂亮的那根送给他。
她见不到他,所以想念他,但脑海中关于那人一片空白,李明诛记不清他的脸,想不起来他的声音,甚至连他姓甚名谁都忘了,所以她很烦躁,见不到他,想不起他,都让李明诛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
仿佛丢失伴侣的野兽那样躁闷的想要闻到对方的气息,想要将对方死死地圈禁在身边,日日夜夜的看着他,被他看着。
“我要见他。”李明诛轻轻道,“你是谁呢?”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失踪的那几人一定'知道并且不愿意要她知道。
巳时三刻,李明诛推开门,对一旁守着的黑衣暗卫淡淡道,“把飞鸿带过来,去灵阁。”
暗卫身形一顿,而后才垂下脑袋低声应下离开。
漫天飞雪,风霜刺骨凌冽,李明诛微微抬头看天,雪擦过她病态的脸颊,却跟她的温度不相上下,寒风鼓动着她空旷的衣袍,勾勒她瘦削孤寂的身影。
辛仍和凝勿匆匆赶来时便看到这一幕。
“主上!”凝勿低呼一声,赶忙抱着从李叔那拿来的月白鹤氅冲到李明诛身边,手忙脚乱的给李明诛披上。
“主上,外面冷,您穿的委实太少。”凝勿紧张的为她整理着衣裳的褶皱,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苍白的脸。
“飞鸿呢?”李明诛等她为自己系好鹤氅退开两步后才淡淡问。
凝勿迟疑片刻,“……主上,苍梧风雪太大,若是骑着飞鸿会不会……您身体不好……”
她试探性的抬头,就撞入李明诛那双比漫天风雪还要冰冷刺骨的眼。
“凝勿。”冰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凝勿所有的假象。
凝勿立刻跪下来,“主上恕罪!主上恕罪!”
辛仍站在李明诛身侧沉默无言。
掌权者最忌讳旁人对他们的决策质疑或犹疑,李明诛尤甚。
“辛仍,颂悲阁内太喧闹了,你回头跟母亲说,不要再打扰了。”
“是。”
李明诛说罢,抬脚就迎着风雪走下落满雪的石阶上,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分给地上的凝勿一点,凝勿仍旧不停的磕头认错,但是身边那股低压已经远去。
辛仍为李明诛撑着伞,被身后几名悄无声息出现的黑衣暗卫护着离开颂悲阁。
*
一路风雪肆虐,天无耀日,雪色交相辉映,满地碎琼乱玉,飞鸿马蹄声阵阵,李明诛压低眉眼,策马扬鞭,衣袂翻滚飘摇,与风雪无声对抗着。
一行人穿梭过被雪覆盖的街道,耳边没有百姓的熙攘,只有风的凌冽和雪被挤压的簌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