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个……祭司大人您冷吗?”
祭司握紧蛇头拐杖,站在巨大的石板上,脚底下斗转星移,变幻莫测。
“当然冷,一个月前还飘着莽莽苍白大雪,某一刻,它突然停住了。”
祭司的胡须颤了颤。
“不对,从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的雪便开始越下越小,明诛离开很久很久,雪一点点的变小,直到一月前,彻彻底底的停下。”祭司的声音沉稳,“要知道,这里的雪飘了几百年,从未停歇,我想那时候,明诛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对你动情了。”
“观星台的雪是她的情爱,她为你的母亲离开时,这里毫无变化,直到孟昭死后,明诛为了那可笑的遗言困在外头不归家,她跟你在一起吧,没几年,好像是十几年,我记不大清了,反正我只知道,她在为你动心。”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迹象。”祭司想到过往便摇摇头,“看到这些巨石上的纹路了吗?”
程策听得入了迷,下意识的摇摇头,反应过来后赶忙点头,“看到了看到了!”
巨石上,血红色的痕迹在雪地中格外显眼,程策眨了眨眼,踮起脚仔细看了看。
似乎是……血迹?
他一怔,琥珀色的眼眸微缩。
血迹怎么可能这么纯净?
祭司的眼睛仿佛看穿了程策的内心想法,在程策刚刚冒出这个念头时便道,“这是我的血。”
“向火凤请求,要心诚,要以血为祭,这些年来,我不能离开苍梧,明诛又不愿意回来,几百年来才出这么一位神迹主,我们都很担心她,日日夜夜的,我
俯身跪在这里,流着血为她祈福,为她推演,熬干了所有的心血,最后终于探寻到她平安的消息。”
“我为她,实在付出太多,苍梧为她,付出更多。”
祭司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白雾在他嘴边消散着。
“苍梧七星是五大家族各自培养长大,待神迹主及笄后才能归属于神迹主的,但是当年,因为孟昭去世,在外面苟延残喘的暗卫来信,说她盛怒之下把所有参加祭界典的宫女侍卫全都杀个干净,在苍梧,我虽然不了解她,但也从他人口中得知,明诛不是个容易生气的性子。”
“我很怕,怕她出事,所以不顾规矩的让苍梧七星动身出发去寻她。”祭司的唇在颤抖着,连带着呼吸都不稳。
程策指尖微缩。
“我很庆幸,很庆幸让苍梧七星去找她,后来瑶光来信,说她茶饭不思,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跪坐在檐廊下,三天三夜,谁都叫不醒她,那时隆冬,她又身中剧毒,孱弱不堪,无论如何都受不住。”想起往事,祭司紧紧攥着蛇头拐杖,黑蛇的蛇信似乎在动,“我那时是感谢你的,因为瑶光说,因为你,她终于有了些反应,至少不再心如死灰,即使那时,她仍旧不愿回到苍梧,但至少,她是安全的。”
灼灼日光照耀着千万年积雪的观星台,程策听着祭司的话,只觉得自己早已被冻僵,眨了眨眼,过分浓密的睫羽忽闪着,沉重的扑朔。
“前段时间,她为你回苍梧时,我便知道,她是在意你的,很在意很在意,所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她会伤心的。”祭司重重的叹气,“本来在她梦见火凤浴火重生,得知神迹秘密的时候才能被称之为真真正正的神迹主,但是我们都太在意她,以至于明诛至今不知,神迹到底赐予她什么,我们喊她主上,希望苍梧子民的赤诚能够唤醒她的良知。”
“但我们错了,她对苍梧,委实没有多少感情。”
李明诛对苍梧,能够多少感情呢?
幼时在李家,李渠对她漠不关心,岑瑜一心稳固地位对她不管不顾,家中女婢小厮也都看人下菜碟,见她不受宠便不尊重,索性李明诛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生活单调无趣,每日除了李家就是学宫,学宫中大都是五大家族的世家子弟,有人因为她的漂亮而试图接近她,后来因为李明诛实在无趣而厌烦,她在学宫也只有受人奴役的份儿。
匆匆十二载,她游离于苍梧边缘,若即若离,一朝身份明了,她想到的,只有脱离苍梧。
这个地方带给她的,似乎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她命里多磨难,我推演多年也只堪堪得知与红莲有关。”祭司转过身来,背后苍穹湛蓝而深远,“红莲教主,是你父亲吧?”
程策身体猛地一顿。
“不必紧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感慨,你们一家三口,当真是将我苍梧之主折磨的够呛。”
他自嘲的干笑两声,呕哑嘲哳难为听。
“我、我没有要折磨她……”
程策睫羽忽闪的下意识躲开祭司望过来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