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宋楠收回了手,眉心紧锁,面色颇为凝重,他拱了拱手道:“殿下,这位脉象细弱无力,此乃气血两虚之症。长此以往,恐怕……”
李昭莞尔道:“请宋公子直说。”
“恐怕活不过三年。”宋楠将头埋得很低,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传闻中,长公主好色、滥杀,凡是惹到她的,都没有好下场。
但宋楠不愿违背自己的良心,只能将实情告知。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宛若一颗巨石抛入李昭平静的心湖,先前大夫的说辞与宋楠相差无几,但其他人都没有下达“病危通知书”,只说慢慢调理会好些。
“能医吗?”李昭立即问道。
筹谋大计,三年不够,李昭希望祁鹤眠活得久一点。
宋楠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在下可以开些补药,但是公子郁结于心,此症结不解,即便在下的药方再好,也无济于事。心情舒畅、饮食适当、切勿劳累,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昭:“好。”
兰馨将纸张递到宋楠面前,等他写好,便让人去拿药。
“傅眠,回去休息吧。”李昭温声说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是。”祁鹤眠神色晦暗地扫了宋楠一眼。
李昭摆了摆手,示意屋内的其他人也退下,只留了宋楠一人。
她从榻上下来,缓步走到宋楠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弯起眉道:“能告诉本宫,你为什么要入仕吗?”
“我其实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就是想证明给家人看,我不比哥哥差。”宋楠低下头,攥紧了拳头。
“所以,你进了宏岳书院?”李昭在账本上看见宋楠名字的刹那,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可能性,她甚至怀疑有人故意让宋楠接近她,但是宋楠的确对她没有恶意,即便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好感度也没有降低。
宋楠如实告诉:“进京的第一天,我就听见那些书生在聊这个书院,就想去试试。但我没钱,所以一直欠着学费,他们说,等到我入仕了,再还钱也可以。”
没有入账的钱,在账本上却成了收入,宏岳书院的亏空比她想的要严重得多。
“你就不觉得,这是一个陷阱吗?”李昭上前一步,直视着那双眼睛,她不信自己看走眼了,况且,属性面板里,宋楠有88的谋略,怎么会掉进这种陷阱里。
“我知道。”宋楠苦笑一声,“长公主身居高位,有所不知,寒门子弟入仕有多难,我一听到他们在谈论这种书院,就知道是骗局,如果真的有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到我们?如果书院真的能让人中举,进书院的名额一定会被世家子弟占满。但是和我同行的人不信,非要进去,我进书院,只是为了找到证据,证明他们是骗子。”
李昭心中了然,低声呢喃:“难怪……”
书中,宏岳书院的事情并未闹大,在秋闱前便被揭发,书院的院长、老师及学生悉数入狱,前途尽毁。
这些人都是世家阴谋下的牺牲品。
如果这件事在秋闱中被揭发,后果只会更严重,早有世家对科举制度不满,完全
可以借题发挥,取消科举。
所以宏岳书院一案的始作俑者不可能是沈淮,支持他的人大多是寒门,他不可能断了自己的路。
文武兼备、医术精湛,这样的人物不应该籍籍无名,除非宋楠死在了宏岳书院一案中,所以无法参加这一届秋闱。
李昭拉着人在位置上坐下,指腹摩挲着宋楠的手腕,感受到了脉搏的跳动,她敛起眸,温声问道:“那你找到证据了吗?”
宋楠下意识将手缩了回来,藏在了身后,磕磕巴巴地说:“没有……”
“但我找到了。”李昭拿起桌上的账本,漫不经心地将宋楠的信息念了出来,“宋楠,祖籍开州,父母双亡,真的是一个很好顶替的身份。”
“宋楠”的脸骤然一白,嘴唇翕动着:“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女子,却顶替了宋楠的身份来京城参加秋闱,那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李昭语气轻缓,生怕吓到“宋楠”,但宋楠还是下意识跪了下来。
从一开始见到宋楠开始,她就将脖颈遮挡严严实实,但她打扮得很好,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个清秀书生。
但是,刚才李昭把了她的脉象,细腻柔和,应该是女子的脉,先前一些细枝末节的疑点便说得清了。
比如宋楠毫无男女之防,一上来就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宋楠缓缓闭上眼,视死如归地说:“我不比任何人差,那些酒囊饭袋可以当官,我为什么不行?”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昭温声问道。
她彻底瘫坐在地上,声音很轻:“我是顾盼,也是宋楠。我的父亲姓宋,楠这个字是父亲取的。后来我的爹要纳妾,我娘要和他和离。之后,我娘将我带回了娘家,可是父兄都嫌弃她,她跳井而亡。我离家出走后被我师父捡走了。顾盼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原本我是想进京见见世面的,没想到进京前碰到个被劫匪杀死的书生,正好叫宋楠,我就想借着他的身份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