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这样。
不想像后宫里等待君王临幸的妃子那样翘首以盼,长夜漫漫,数尽更漏,做那望穿秋水的可怜人。
都是那位天子的错,否则,他何至于此?
李昭看向那双动人的眼眸,轻声哄道:“年后的事务有些繁忙,但我会经常来这里的,你喜欢清净,我就不会让别人知道此处,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
祁鹤眠微微收紧了手指,眸色渐深,他很轻地嗯了一声,勾着李昭的流苏后退了一步。
他的力度和距离把握得刚刚好,流苏刚好绷紧了,再远一点,这只禁步也许就要断了。
是因为那位天子,他才这样见不得光。
李昭眉梢轻抬,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地问道:“我留下来,你不开心吗?”
“殿下明知故问。”祁鹤眠又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目光,手里的流苏却没松开,声音晦涩,“我不想一直在别院里等着殿下,这里和听雨堂很像,但不是听雨堂。”
“那你又怎么情愿离开呢?”李昭又走上前,指尖轻轻划过他泛红的眼尾,这双眼很美,水光潋滟,一眼望去,令人止不住心软。
“因为理智告诉我,我需要离开,如果我不走,会给殿下添麻烦。”祁鹤眠的另一只手捂在自己的心口,眼波微动,“但我的心不愿离开公主府,我怕殿下有事时,我无法及时出现,就像上次的安定寺。”
李昭轻叹了口气,伸手圈住他的手腕,指腹摩挲着他的腕骨,将人牵进屋舍内,温声道:“不必担心这些,我会照顾好自己,那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你也无需离开,我一直让人寻找冤案的证据,已经有了些眉目,也许再过一段时日,祁家的冤案就能天下大白了,你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祁鹤眠这才缓缓松开了流苏,他后退几步,躬身行礼:“殿下的恩情,在下铭感五内,定鼎力相助殿下。”
“门口冷,去屋内吧。”李昭帮他拢了拢外衣,牵着他的手走进内室。
内室也基本按照听雨堂的摆设来布置的,清新雅致,墙面上挂着几幅名家画作。
屏风上点缀着山水,绕过屏风,立着一架名贵的古琴。
与听雨堂不同的是,内室里设了地暖,一进门就暖和起来,也不会被炭火味呛到。
屋子另一面还有一扇门,直通后院。
“院子后面还有温泉,顾姑娘开了新的调理方子,除了先前的药方,还有放在温泉里的药材,每隔七日泡一次即可。”李昭温声叮嘱道。
“今天要试试温泉吗?”祁鹤眠问道。
“正好一路过来有些疲惫了。”李昭点了点头。
暮色四合,温泉周围的灯笼渐次亮起,在温热的雾气中隐约摇曳,周遭的梅花也竞相开放。
李昭椅在池边,惬意地将自己沉浸在温暖的水流中,指尖轻轻拨弄水面,漾起了一圈圈涟漪,搅乱了倒映在身侧的月亮。
“我抓到月亮了。”祁鹤眠靠了过来,手掌在水下游离。
明月彻底失了形状。
“抓到之后呢?你想怎么做?”李昭勾住祁鹤眠的脖颈,后背紧贴着温泉边缘被磨平的石壁,冷暖相接。
“我想画下来,水中月如镜中花,我留不住。但若是画下来,我便能日日观赏。”祁鹤眠贴地更近了些,发丝纠缠不清,沾湿后更是难舍难分,“殿下没有时间来别院,我便能睹画思人。”
李昭几乎分不清贴在自己侧脸上的湿发是谁的,呼吸也一点点被攫取,鼻尖萦绕着空气中淡淡的梅花香气,
“仅此而已吗?以祁公子的傲骨竟也会沉溺于虚幻吗?”
她懒得动了,就完完全全地靠在祁鹤眠的身上,炽热的呼吸洒落在他的侧颈。
“我的傲骨早在五年前家破人亡的那一刻粉碎了。”祁鹤眠微微低下头,齿尖蹭过李昭的天鹅颈,“除夕那天晚上,我没忍住,手里拿起了一把刀。”
痒意从脖颈间传来,很痒,但是祁鹤眠迟迟没有咬下来,李昭轻叹了口气:“你没有杀他。”
“我不像他,能那样肆意妄为,殿下是我唯一的倚仗,我不能拖累殿下。”祁鹤眠偏过头,只是轻轻地在李昭的肩上落下一个轻吻。
小心而虔诚。
“我知道。”李昭抚过他的脊背,温声道,“你一直都很好。”
在公主府五年,他从未主动提起要报仇雪恨的事,他只是自己一个人筹谋。
而今,他们成了共犯。
指尖的温度比温泉滚烫,每一次触碰都在消解她的理智,勾起纯粹的欲/念。
在亲吻的间隙,祁鹤眠轻轻唤着她的名字:“穆昭……”
水波荡漾,水面下的距离一点点缩短,李昭的膝盖抵在祁鹤眠的腰间,她缓了口气道:“鹤眠想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