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吃李昭给他夹的菜。
太后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缓缓放下筷子:“今日是家宴,哀家本不想提国事,但陛下这样,哀家不能不提。陛下是不是觉得,一年前是哀家下的毒?甚至……阿昭也这么觉得?”
李昭沉默了。
无声的硝烟在屋内漫开,可口的饭菜一下子不香了。
她想起今天出门的时候,祁鹤眠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年夜饭,顾盼、金翎、林修竹、玉凝、兰馨都在。
“难道不是吗?”李长风冷声道,“朕登基后,打压世家,连洛氏都没放过,母后觉得朕碍眼,所以要将朕毒成傻子。”
太后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虎毒不食子,陛下怎么会这样想?一年前,我拿到蛊毒,准备下给季北,可季北耳目众多,又心思歹毒,他将计就计,将毒下给了陛下。这一年来,你舅舅一直在南疆找解药,找到之后,又让人快马加鞭送进宫里。”
“原来是这样,是我错怪母后了。”李长风敛起眸,脸庞埋没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神色。
李昭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李长风一眼,她本以为他会借着此事大闹一场,看来真是清醒了。
“季北狼子野心,秋猎时的那场刺杀大
概也是他做的,母后,朕不愿再忍下去了。”李长风继续说道。
太后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你打算怎么做?”
李长风盯着太后,缓缓说道:“舅舅还没回南疆,不如让舅舅以‘清君侧’的名号,列出季北的罪状,趁着季北在宫里,直接逼宫,趁乱杀了季北。”
太后脸色微变,目光一下子阴沉下来:“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陛下这是觉得你舅舅死得不够快吗?还没解决敌人,就开始内讧了?”
李昭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摇了摇头。
做得太明显了,太后一眼就看出来了。
太后转头看向李昭:“既是逼宫,不如让阿昭去做这件事。你舅舅没带兵回来,神武军做这件事更合适。”
李昭迟早会逼宫的,但不是现在。
她不想打必输的仗。
“陛下,母后,此事的确不妥,应徐徐图之。”李昭婉言拒绝了,“再等一等吧。”
此事便被草草揭过了。
太后又谈起平嘉大长公主的事,前两日,平嘉大长公主进宫,提了让周宁韫去北疆的事,太后虽然惊讶,但还是随她去了。
那天,李昭在宫门口遇上了平嘉大长公主,亲自将人送回了周府。
她知道,周宁韫的事应该是稳了。
但周少卿和刘夫人依然是反对的,所以平嘉大长公主才去见了太后,她怕她百年之后,这事就不作数了。
饭后,他们本该一同守岁,但三人都心不在焉,太后便借口身体不适,提前回了慈宁宫。
李昭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公主府吃年夜饭。
“阿姐,你在想什么?”太后一走,李长风轻松了不少,甚至有兴致剪纸了。
李昭拿起剪子,按照纸上的纹样剪了起来:“没什么。”
她突然开始怀念三郎了。
李长风放下剪刀,起身坐在了李昭身边,扣住了她的手指,直勾勾地盯着那双眼睛,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阿姐你在想谁?是在想公主府里的人,还是已经消失的长风呢?”
“我在想你。”李昭抬起手,指尖缓慢地划过他的眉骨,“其实你们从来都是一个人。”
“不是的。”李长风摇了摇头,漆黑的目光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但他依然顶着100的好感度,所以李昭并不怕他,只是觉得奇怪。
眼前的人,似乎与中毒前的少帝、中毒后三郎以及长风都不一样。
面向她时,他是天真单纯的,到了夜里,又充满诱惑。
面向敌对势力,他是残忍的,他足够狠心,在这两个月血洗了兴庆宫,现在基本上是李长风自己的人,也有少数李昭的人。
这些天,朝堂上并不太平,少帝和司空之间充满了火药味。李昭则藏起锋芒,静候时机。
李长风俯下身,虔诚地亲吻着李昭的手指:“至少我觉得是不一样的。不过没关系,阿姐怎么想都可以,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迟早有一天,他会把李昭身边的那群莺莺燕燕杀光。
“很晚了,陛下该去休息了。”李昭提醒道。
李长风依然低着头,眼睫掩住了眸底翻涌的不甘,但他抬起头时,还是扬起了一抹笑脸:“阿姐是在关心我吗?”
“自然是。陛下今日为国事操劳,是该注意身体,平日里的饮食更要当心。无论是谁送的东西,都要让太医验过了才能食用。”李昭不紧不慢地嘱咐道。
李长风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他亲了一口李昭的嘴角:“阿姐真好。不过,如果是阿姐送来的食物,我是可以放心吃的吧?我一点也不想让其他人抢走阿姐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