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她在两个院子来回奔波,难保不会被人察觉,还需早做打算才行。
……
西院里,灯火通明。
九鸣仍旧坐在榻边与自己对弈,只是棋子在手,迟迟未落。
眼神不经意间发现案上那本《六韬》,书页仍旧翻到守国那篇。
想起昨日那个讨好卖乖的女子,一边枕着他的腿,一边给他念书,虽然她读得乱七八糟,还囫囵吞枣省去了好些字,他却听得无比认真。
可她没有耐性,读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又是翻身,又是乱动,搞得自己心猿意马,不暇他顾。
可恨那个始作俑者毫无所觉,还一脸天真地问他喜欢吃什么菜。他们同桌用膳也不是一次二次,为何她就不能多多留意一下呢?说到底,还是没有那份心罢了。
九鸣将棋子重重落下,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腿,正是昨夜那人枕过的地方。
他本可以推开来的,却在看到她那双薄红的眼尾时,忘记了动作。
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来勾他的!
还说什么喜欢,喜欢为何今日一天没有见到人?明明她再说一遍,再诚恳一些,他就会心软。可只要提到赫连信,她就会哭,像是被他逼迫一样。
九鸣放下棋子,将那本《六韬》合上,迈步出了房门。
今夜无月,浓云密布,只疏疏落落几粒星辰,孤零零地悬在墨色天幕上,显得格外伶仃。
九鸣没让人跟着,沿着曲折的回廊,慢慢朝鱼塘走去。
鱼池里,几条肥胖的锦鲤欢快地游来游去,池边花架上落了一层花瓣,风一吹,又飘落到了地上。
他缓缓坐下,闭上了眼,耳畔是微微的风声,鼻尖是若有若无的花香,只是怀里,已没有了那个与他打闹的人。
她总是那么慧黠不羁,既不遵循闺阁礼数,又比寻常女子多几分狡黠。不似其他闺阁小姐那般怯弱腼腆,常常语出惊人,又机敏善辩。比寻常女子坚毅,又似寻常女子那般娇媚,却比寻常女子更加光彩夺目。
她像只狡黠的狐狸,迷惑人心,摄人心魄。
九鸣捏了捏鼻梁,转身朝主院那边张望,而后,又百无聊赖地捡起飘落的花瓣,一朵一朵碾碎……
坐了良久,他方起身,沿着那日的路径慢慢朝主院挪去。
一路畅通无阻,与那日情景一般无二,大门紧锁,身后也未见那人的身影。
才刚到戌时,她……应该不会歇下吧?
九鸣脚步不自觉地朝东院而去,心中一直在思索,她今日去
了哪里?都做了什么?为何不与他同食了?是忙得顾不上?还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在生气了?
东院门口无人把守,自那日月影节后,原先把守的两个护院,不见了。
院门紧闭。
九鸣远远停下,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
这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上前,叩了叩门,等了良久却无人来应,犹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院内烛火煌煌,分明有人,却偏生不应。
那小丫鬟似乎很急,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叩门的力度也重了一些。
这时,门内传出一个老妪的声音,“哪个院子里不懂规矩的小贱蹄子,不知道入夜了不准来东院吗?”
“婢子是外院的凉婵,妈妈行个方便,新到了红绸,是不是今夜就要布置上?先前七小姐说,红绸到了要立刻禀报,所以婢子不敢耽搁。”
“七小姐刚用了药,歇下了,任谁有事,也需等到明日。”
“那婢子怎么办?还望妈妈给个明示?”小丫鬟焦急道。
“按规矩,就当你回禀过了,接下来还按照先前的规矩办就是了。”
小丫鬟急忙应了一声,道了谢,匆匆而去。
九鸣收回目光,琢磨着那老妪那句“七小姐刚用了药”,是她生病了吗?是因为心疾吗?还有,为何入夜不得入东院?
他百思不得其解,沿着花坛小径,抄小路慢慢踱回西院。
还未到门口,就瞧见几个小厮抬着几箱东西往院子里送,后面跟着几个丫鬟婆子,手中拿着红绸、梯子等物。
他们小声商议着,然后架起梯子,一个利落的小厮爬上去,在几个婆子的指挥下,将红绸挂在了门檐下。
一旁的丫鬟窃窃私语,隐隐约约传到了九鸣耳中。
一个道:“这红绸是七小姐加急订的,说货一到就布置上。看来好事近了,我们又能领赏银了。”
一个说:“红绸都挂上了,想来是快了。原以为还需等上几日,没想到姑爷这么快就同意了婚事。”
“七小姐天仙一般的人品,姑爷怎么会不同意。你今日是没瞧见,小姐一整日都待在厨房里,为姑爷亲自烧了两道家乡菜呢!咱家小姐何时做过这些,可怜那双玉手,被烫了个泡,小姐都不喊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