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说着将匣子高高举起,使众人都瞧得清楚。
“这便是七年前的上元夜,赫连氏追杀我们姐弟二人的原因。”
忠勇侯接着道:“不错,陈绝一计不成,还妄图拿莫须有的婚约束缚侯府,趁机潜入府内,多次找寻未果,不惜火烧书房,也要毁掉此匣。”
陈绝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薛皇后旧物?焉知不是尔等伪造的?”
“此话差矣,”工部尚书徐步出列,“此匣的千机锁一旦开启,内部机扩便会自毁,永世不得复开。若强行破匣,内里暗藏的硝石与酸液便会将里面的东西化为乌有。岂能伪造?”
陈绝仍不死心,“既如此,怎知此匣便是凭证?”
宋昭目光一沉,继而望向萧钺,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平坦的小腹,眼底似有万千情绪翻涌:“因我深信,一位母亲在生命最后一刻,会护住自己的孩儿,不会认错自己的骨肉。”
她捧起匣子跪在永庆帝面前,高声道:“请陛下准许开匣,还众人一个真相。”
龙椅一旁围着几名太医,身着太医官袍的巫医,亦在其中。
永庆帝忽然振袖起身,一把扯开明黄龙袍,露出内里暗藏的玄铁软甲。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帝王,此刻声如洪钟:“准奏!”
陈绝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眼中血丝爆裂:“不……不可能,阎罗笑无药可解……你怎会无恙?”
他踉跄着扑向龙阶,“你怎会无伤?”方才,他明明看到赫连信刺向了梁帝。
陈绝突然暴起,掐住赫连信的脖子,歇斯底里道:“是你?是你背叛了本王!”
“咔嗒——”
一声清越的机括声穿透殿内嘈杂,匣子在宋昭手中应声而开。
刹那间,所有声响仿佛被无形之手掐断,数百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那方寸之间。
陈绝钳制着赫连信的手突然脱力般松开,五指在空中僵滞了一瞬,最终颓然垂落。
匣中静静躺着一枚褪色的赤玉璎珞,坠子上的龙纹缺了一角,断口处还沾着经年累月的暗色血渍。
旁边是一方叠得齐整的素绢,边缘已经泛黄,但依旧能看清上面用血写就的字迹,笔锋走势,赫然是薛皇后的簪花小楷。
殿角铜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将血书上的“九鸣吾儿”四个字映得格外刺目。
萧钺的指尖在触及血书的刹那剧烈颤抖起来。那方泛黄的素绢徐徐展开,薛皇后清丽的簪花小楷渐渐显露:
【九鸣吾儿:若见此书,母已长逝。汝脚上新月胎记为证,实乃大梁正统嫡脉。窥得定王毒计,忠仆以死相护,将汝与萧后之子调换……】
一滴泪重重砸在“嫡脉”二字上,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素来杀伐果决的太子殿下,此刻竟弓着背脊泣不成声。
“殿下请保重。”
宋昭的眼睛跟着湿润起来,将匣子中的赤玉璎珞转递给了永庆帝。
永庆帝凝视着匣中的璎珞,手悬在半空,迟迟未敢落下。那颗缺角的龙首玉坠,正是他当年亲手为发妻薛氏,雕琢的生辰礼。
萧钺深吸一口气,敛去所有情绪,将血书郑重递予永庆帝。老皇帝指尖发颤地展开扫过,随即递给身旁的大总管延吉。
“念。”永庆帝闭了闭眼,声音沙哑。
延吉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
“九鸣吾儿……汝脚上新月胎记为证,实乃大梁正统嫡脉……”
陈绝整个人如被抽去筋骨般踉跄后退,那张阴鸷的面容此刻灰败如死灰,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骗子,都是骗子!”他状如疯癫,此刻,他谁的话都不信,只信他自己。
这时,巫医身穿太医官服缓缓走到他面前,沉声道:“定王殿下,可还记得陈国太医署有位名叫吴邶的医佐,只因在医术上与当时的院判有分歧,殿下便冲冠一怒,寻了个由头,诛杀
了吴邶全族。”
陈绝微微一怔,“你、是那个巫医的后人?”
巫医道:“难得殿下还记得此事,想来全赖院判之功,今日方知,那院判最后改名换姓,成了大梁的赫连景裕……”
陈绝立刻打断了她话:“原来是你为萧家父子解的毒。”
“何止解毒,”巫医环视满殿文武,声音高亢:“当年换子一事,也是我一手促成的。”
“当年,太子本不足月,只因定王要用婴孩儿要挟陛下,薛皇后不得不服下催产药,九死一生生下太子。看清胎记后,当夜便调换了孩子。”
“而萧皇后的孩子,左手腕间有四颗呈菱形排列的小痣,是不是赫连公子,一验便知。”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落在赫连信的手腕上。
赫连信缓缓卷起衣袖,左手腕间赫然有四颗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