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立刻答应,而是派人去查太子流落南州之事,竟查出了不少事。
萧钺灰白着脸,嘶哑着开口道:“父皇这样逼迫她,她当然不愿意选儿臣,若换作儿臣,儿臣也会选救父亲……”
梁帝闻言,面色微微一变。
天家情薄,兄弟阋墙,父子相残,杀父弑兄的比比皆是,难得这个儿子一片赤诚。
今日从影卫处得知南州之事,便想起那日太子八百里加急,却送他一匣子芙蓉花的事。
他原还恼太子行事莽撞,却从宋昭嘴里得知神龙化泪的故事后,冷硬的心,倏地一软。
“若朕让你选她,还是选江山呢?”
“我选她!”萧钺毫不犹豫道。
“你!”
梁帝猛然一掌击在紫檀案上,震得案上天青色的御窑茶盏“叮”地歪倒,半盏温热的茶水泼洒开来。
“朕这江山就不值得你留恋吗?你选她,可她却不愿待在你身边,终究强求不得。”
“父皇给我半年时间,儿臣定能让她回心转意。”
“她是有婚约的人……”
“儿臣不也是与她有过婚约?她已是儿臣的人了,儿臣非她不娶。”
“你为了她,江山不要了?父亲不要了?你姨母……和薛氏一族也不顾了?”
萧钺额头青筋一跳:“江山……父皇有那么多儿子,而我,只有她一个!”
“儿臣不想有了孩儿,没有父亲母亲的陪伴。儿臣想陪着我的孩子健康长大,而不是在阴冷潮湿的黑屋里面,想父亲的时候见不到。”
梁帝的手忽然收紧,说到底,他是亏欠这个儿子的,让他幼时遭受了许多苦难。
忽地敏锐地发现了什么一样,张了张口:“你……她、她有孕了?”
第55章 忘不了或许时日尚浅,也未可知。……
沉重的朱漆雕龙殿门又缓缓打开,延吉公公端着鸩酒,独自走了进来。
宋昭挺直脊背,端正跪好。
延吉在上首站定,尖利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陛下口谕,宋世子,你宁愿死也不愿选太子吗?”
宋昭缓缓抬起眼,望向延吉背后的窗棂,眼底却是一片死寂。
也不知太子被带去了哪里,他身上的毒是否解了?
想到这里,苍白如纸的面容上忽然绽开一抹笑意,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凄艳决绝。
死期将至,她竟然还在担心萧钺身上的毒?不是应该恨他设计了阿弟,应该恨他碧落崖下过河拆桥,应该恨他屠尽流萤谷五十七条性命吗?
可是,心好痛啊,痛到几乎无法呼吸。宋昭啊宋昭,枉你自诩聪明,结果还不是作茧自缚。
宋昭双眼空洞地摇了摇头,“恕难从命。”
短短四字,如冰锥坠地。
延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答得这般干脆。
侧殿内隐约传来杯盏碎裂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笑,又像是谁失手打翻了茶盏。
“世子可想清楚了?”延吉眯起眼,嗓音压得更低,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世子可还有话……对太子殿下说?”
宋昭将腰间那枚金线绣就得鱼袋缓缓取出,搁在描金漆盘上。那是东宫行走的信物,也是她卸下了太子舍人的身份。
“公公,太子可醒了?”
宋昭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延吉眉目舒展开来,道:“太子殿下已经无碍。”
“那便好,臣无话可说了。”
这时太医院的王太医匆匆走进来,拿着药箱,不停地擦着一脑门子的汗。
见宋昭跪在地上,便蹲在她身前,拿出药枕垫在药箱上,示意宋昭伸出手来。
延吉道:“宋世子,请吧,鸩杀前,需太医把脉,验明正身。”
宋昭不疑有他,乖乖伸手露出手腕。
王太医刚触及她的脉搏,便眉头一皱,后摇了摇头,收起药箱退了出去。
侧殿内,太子仍旧一动不动地跪在永庆帝面前。
王太医伏地叩首禀报道:“回陛下,臣……臣反复诊察,宋……宋世子确无滑脉之征。”
“退下吧!”
王太医应了声是,手脚并用地出了殿门,夜风一吹,冻得他一个激灵。
太医的身家性命都系于帝王,见惯了不少阴私事,舌头自然比金锁还牢靠。
今日陛下急召诊脉,他恰好当值,好不容易露脸,也不知是福是祸。
王太医惶惶不安,却不知他的造化才刚刚开始。
永庆帝看了眼太子,然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没有身孕,也没有选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太子嘴硬道:“或许时日尚浅,也未可知。”
永庆帝只觉得牙酸,怎么偏生养了一个情种出来,不爱江山爱美人?
“她对你无话可说,你在她心中也不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