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过后,老妪终于答应给宋晏治病,却让宋昭答应她两个条件,一是不问她姓名来历;二是等她百年之后,若未了结心愿,要她守着草庐,等一个故人来寻。
宋昭痛快答应下来,至于是什么心愿,巫医没说,她也没问。当年阿弟气息全无,已时日无多,什么条件宋昭都会答应。
……
戌时三刻,宋昭一袭红衣罗裙出现在芙蓉巷别院里。
这间别院是宋昭以永安堂少东家的名义购置的,为掩人耳目,来这里都以女装示人。之所以选择芙蓉巷,是这条巷子离侯府近,巷子里大多是富商的私宅,常年不见人。
大隐隐于市,芙蓉巷是最好的选择。
宋昭将阿弟安置在这里,巫医每月会住上几日,施针换药。当年,巫医拿药汤一点一点将宋晏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身上的伤是好了,人却一直昏睡着,这些年来,她寻遍了古籍药方,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别院分东西两个跨院,东院给宋晏养病,西院便给了九鸣住。
宋昭疾步向东院行去,猝不及防间撞见溶溶月色下,一袭素白身影静静地伫立在花架下。那人纤长指尖轻抚芙蓉花瓣,胭脂色的重瓣被揉进指缝里,忽又被折下花枝移至鼻尖轻嗅,薄唇几乎触到颤巍巍的花蕊,仿佛在品味花的芬芳。
他双眼覆着雪色绫缎,长发半绾半散,被一根赤锦系着。身上素纱中衣松垮披着,衣带在腰间潦草打成死结,脚上未穿鞋袜,赤着脚站在卵石小径上,旁边一洼玲珑鱼池漾着清辉,斑斓锦鲤曳尾而过,时不时冒出头,搅碎满池月华。
微风轻拂,携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花香,宋昭不由得驻足,凝望着月色下的那抹身影,恍惚间,仿佛看见谪
仙临世。
宋昭心中惊艳,就算九鸣瞎了,也还是这般好看,若在镜花楼,定是头牌。可惜查不到来历,这般姿色,她大可以转手送人,从中谋利。
“公子,您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这时小厮匆匆赶来,手上拿着衣服鞋袜。抬头就看到宋昭带着一个丫鬟站在庭院里,慌忙上前道:“常青见过七小姐。”
别院的小厮只知道这个宅子的主人姓叶,经常出入宅子的小姐是主人的嫡妹——叶七小姐。
宋昭挥挥手,看了一眼九鸣,对小厮道:“好好侍候公子,侍候好了有赏,出了差池,唯你是问。”
吩咐完,宋昭再未理会九鸣,匆匆而过。
“小姐请留步,”九鸣忽然出声,也不管前路是否平坦,循声就朝宋昭走来,“扑通”一声掉进了鱼池中。
小厮惊呼一声,急忙下水去捞。
宋昭闻声回头,就见九鸣湿漉漉从池塘里爬上来,头发衣衫尽湿,却仍旧不忘摸索着朝宋昭的方向,“七小姐呢?七小姐走了吗?”
宋昭叹息一声,“公子先回去换身衣服,我稍后便到。”
即便九鸣不找她,她也会去找九鸣的,只不过先要等她看过宋晏再说。
东院里,巫医心事重重坐在灯下,手中的医书却迟迟未动。
宋昭见此情景,只以为她是在为阿弟的病情烦忧,这几年巫医对阿弟尽心尽力,所以她没有想到别处,匆匆和巫医打过招呼,就进到内室看望宋晏。
来到内室,床榻上安静地躺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模样和宋昭八成相似,双目紧闭,似睡着了一般。
“阿宴,阿姐来看你了,来迟了几日,阿宴不会怪阿姐吧?最近怎么样?”宋昭坐在床边,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前几日,阿姐遇到一伙刺客,用的是陈刀。七年了,我们的仇人,终于又出现了。这一次,阿姐绝不允许像七年前那般草草结案,幕后之人,不管是不是陈国余孽,还是另有其人,就算掘地三尺,阿姐也要将他挖出来,为你报仇。”
“对了,侯府里齐氏想谋夺世子之位,安排了万家表妹和姜家表妹,我尚能应付。阿姐想着,若是阿宴醒着,估计也不会看上万家和姜家。你放心,你不喜欢的,阿姐不会帮你娶回去,等你醒了,阿姐帮你选一个你喜欢的,娶回家当你的世子夫人,然后再给我生一个可爱的侄儿……”
过了许久,宋昭才红着眼睛从内室走出来。
楚楚递来一块帕子,安慰她道:“阿姐别难过,我和师傅最近翻看古籍,找到了九叶灵芝草的记载,或许可以医好阿兄。”
楚楚是忠勇侯从育幼堂里领养的苦命孩子,宋昭就让她待在别院,跟着巫医学医,照顾宋晏。她心思单纯,懂得感恩,又很好学,永安堂的大部分丸药都出自她手。
“如何找到的?此灵草长在什么地方?”宋昭追问,急切地看向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