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回去……”
宋昭的牙齿咯咯作响,呵出的白气瞬间在眉睫凝成冰霜。
“阿宴,怎么是你?”
围观的人群中,急急走出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公子,细看与庞乐章有几分相似。
庞文远本不该在此,近日因他父亲刚刚调任礼部,又主持明年秋闱,一时间,邀他的帖子层出不穷。
寻常帖子,他一律拒了,可今日是昔日同窗相邀,他这才来了广福楼吃饭。
酒过三巡,猛然听到有人落水了,他随众人奔到二楼的露台,便看到了这一幕。
“怎地落了水,我的马车就在巷尾,快快。”
庞文远焦急上前,一边问,一边吩咐随从去牵马车,拿手炉毯子等物。
这条河在盛京最负盛名的广平街上,两岸是琳琅满目的商铺,摩肩接踵的人潮,马车只能停在街
巷两端,距此还有些距离。
“表哥……我……”
宋昭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浑身发抖,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
庞文远忙道:“别说话,还能走吗?”
“我来吧——”
赫连信这时破水而出,暗绯官袍吸饱了水,沉甸甸拖着他下坠,臂弯处挂着宋昭沉到河底的披风,浑身滴着水上了岸。
他将披风随手扔给京墨,张开手臂就要去抱宋昭,不想被她躲开了。
“多谢,我……自己可以。”
宋昭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着自己冻到发僵的身子,眼神催促庞文远快走。
庞文远虽与宋晏只有几面之缘,可他好歹在官场上混迹了几年,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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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多谢赫连大人相助,来日定当厚谢。”
庞文远忙朝赫连信拱了拱手,抱起宋昭疾步朝巷尾走去。
“赫连大人也快些回去换身衣服吧,多谢!”京墨随后朝赫连信一礼,匆匆走了。
刚走几步,迎面疾驰来一辆奢华的马车,东宫车架特有的鸾铃声响个不停。
“听闻宋世子落水,殿下特命属下送世子一程。”
索图急忙下车,打开车帘,车厢里空空如也,太子并未在车上。
“不要,”宋昭缩在披风里面,冲庞文远小声道了一句。
“多谢殿下,我们庞府的马车就在前面了。”
察觉宋昭的抗拒,庞文远坚定地站在了宋昭一边,拒绝了太子的车架,抱起她仍旧朝巷尾走去。
人群散去,那抹玄色身影却迟迟未动。
“钺哥哥,那个忠勇侯世子简直不识抬举,”娇俏可人的女子道,然后目光追随着赫连信,喃喃自语,“倒是那个赫连大人,当真是天人之姿,打眼一看,竟与钺哥哥有三分相似呢?”
萧钺目光微沉,视线在赫连信的背影上顿了顿。
“阿婵,你该回去了,再晚王妃该责罚了。索图,你好生送佳宁郡主回去。”
“钺哥哥,我乘你的马车,你怎么回去啊?母妃知道了,又该说玉蝉不懂事了。”
“不必担心,你早些回去,代我向姨母问安。”
将萧玉蝉哄走,萧钺大步朝巷尾而去。
这边,庞文远刚将宋昭安置好,车帘蓦地拉开。
“庞爱卿——送孤一程!”
……
赫连信回府沐浴更衣,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青云逐月同心佩。这是他在冰河下,从宋昭身上取下来的。
早在陈六挡住宋昭的去路时,他便计划好了一些。
以陈六贪财好色的性子,遇见独自外出的宋昭,定会出手。果不其然,陈六出手的瞬间,他也做好了准备,设计宋昭滑落冰河。
祖父说宋昭身上有他身世的钥匙,可他潜入水中,暗暗在宋昭身上探查良久,除了这枚玉佩,她身上再无其他。
他不死心,再度潜入河中,找到宋昭遗落水底的披风,仍旧一无所获。
那枚钥匙到底是什么样子,真的在宋昭身上吗?
赫连信仔细端详玉佩,青玉温润,品相上乘,但算不得佳品。佩身呈双环交扣之状,一环雕飞云逐月之景,另一环则刻缠枝莲纹,双环相接处,以金丝掐作同心结,结下悬一缕朱红流苏。
无特殊云纹,无篆刻小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枚玉佩,宋昭在南州的时从未戴过,进京后才一直不离身。
可今日上岸,她并未发现少了这枚玉佩,似乎并不紧张此佩,莫非自己判断错了,不是这个东西?
赫连信拿出信笺,将玉佩纹样细细描摹下来,然后手书一封,命亲信连夜送往南州。
……
庞府马车上,宋昭裹着厚厚的毯子,依偎在火炉旁。
庞文远坐在下首,心里忐忑不安。
如果先前太子车架相送,还能算作礼贤下士,可拒绝后,人反而跟着上了马车,算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