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百岁之后(8)

作者:舟不归 阅读记录

李闻道顿了下,很快又敛起笑意,眸光深沉:“你在说什么?”

褚清思只是以为自己还在长安的家中,每次难过委屈的时候,若长兄不在家中,她便会去对面的室第找男子。

她不觉有错的瓮声道。

“阿兄。”

见女子还未醒寤,李闻道握紧缰绳,手臂环抱着女子的细腰,随即轻夹了下马肚,少顷就见马蹄飞踏,溅起积雪。

而跨坐其上驭马的男子目光凌厉。

在呼啸的风中,只听他声音清沉,语气莫测:“泱泱不是说我已不再是你的阿兄?”

*

被遣去庐舍的家僕归来以后,褚白瑜亲自将这位既是阿娘随侍又是小妹傅母的妇人扶上马车。

野庐氏知道褚家小娘子所乘的车驾在大道颠覆,也随着家僕战战惶惶的来向这位褚大郎君躬身请罪。

褚家父兄有多宠爱家中小女、小妹,连女皇与已崩的高宗都知道。

褚白瑜也不曾将此事迁怒于他,仅是命其将散落的犊车残破及石块处理干净,未免再有行人受伤。

随后便迅速骑马去往白马寺。

韩国夫人窦氏五十而逝,女皇始终都未能走出哀恸,又因其母笃爱佛教,所以在思母的悲痛下,以太后之名治政天下的两年以后,便敕令修毁于前朝战乱的白马寺,占地规模也从之前的数十顷扩建至如今的数百顷。

寺内的殿宇无数,又在东南方向依照天竺旧状而重构九层木塔,盛饰佛图,为四方式[3]。

从前去往长安佛寺的西域各国名德、僧团也在女皇发布诏令以后,皆来洛阳白马寺译经游学。

而白马寺也早已为梵奴预备好所居的殿室。

听闻是因为阿爷某日迫切要离开紫微宫,所以在询问之下,女皇得以知道梵奴将来神都,于是躬身亲命寺主[4]布置。

褚白瑜入寺后,还未走近殿室就见男子从室内走出。

他眸底幽深,神色也晦暗不明,内心似是有所隐忍克制。

待来到室内,褚清思俨然已经醒寤,踞坐在波斯的绒毯上,后背靠着凭几,垂眸在看自己的右臂。

左看看,右看看。

很快又深思皱眉。

褚白瑜思绪一沉,疾步过去:“伤势如何?可是手断了?我这就遣人去洛阳请崔相来此为你医治。”

崔相,讳崔仲,虽然是一国之相,但自少时起就精通医理,以研究炙骨蒸法负有盛名。

褚清思见长兄为自己如此忧虑,即时将手臂放在身前几案用以垫受伤手臂的毛毯上,然后出声安抚:“还好,只是右臂肌骨有所损伤,未曾断裂有痕,听阿..听他说只需调养数日就能痊愈。”

褚白瑜叹气,随即又为小妹的其它事情开始忧心:“我来时见拂之从你这里离开,你们又是因何不和?”

褚清思摇了摇头,然后低头望着盖在膝上的大裘,手指轻轻捻搓着上面的黑熊毛,闷闷道:“李侍郎有事要急回洛阳。”

这是一件纹绣白泽的黑金鹤氅裘,男子已用多年,依旧如新。

他其实很念旧。

想起庐舍之事,褚清思懊恼的松开手指,又忿忿想。

但对人除外。

听到李侍郎几字,而非是从前常喊的阿兄,褚白瑜很快就明白二人必然是又有争执。

他叹息出声,在对面坐下后,开始对小妹循循善诱的教导。

褚白瑜素来以温裕开朗而闻名长安门阀权贵之家,或许是因为阿娘早逝,阿爷服丧一载,也沉溺悲痛一载。

昔日才七岁的他就被迫担起长兄之责,下意识便会将自己当成大人,照顾身边所有比他年幼的。

可谓长兄如父,也如母。

褚清思看着面前噂噂囁囁的长兄,神情随之认真:“长兄,你以后要勤练骑射,千万不能比我先死。”

褚白瑜:“......”

他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梵奴所言是认真的?”

想起前世那位翁翁之言,褚清思十分认真的颔颔首,她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父兄为何死,但将身体锻炼好必然无错。

只是言语好像有些失当。

褚白瑜闻言,怒而起身。

“我们梵奴才不会死!”

但见长兄此时都还在忧心她,而非是责怪自己的一时失言,褚清思心中忽然有哀痛在翻涌,她用尚好的左手去抱住男子的手臂,哭声幽咽:“长兄,人都是会死的,但..但是我不想死在冬天。”

少焉,褚儒迈入殿室,见长子果真在此。

当下就怒发冲冠:“竖子!”

“你来白马寺为何不先驱车去上阳宫接我同来?”

“我今日又被女皇与太子留住,都不能早点来见梵奴!”

“倘若你去接我,他们如何还好意思留我这个见女心切的老翁?”

上一篇: 裙钗之下 下一篇: 度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