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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之后(357)

作者:舟不归 阅读记录

东方余抬头往宫门上面的楼阙仰望。

李闻道缓步走至连接两座宫阙的木桥凭栏边,负手而立,目光微微垂下,施于宫阙之下的人,似乎是出于好心,不想看到同僚焦躁不安,所以温声安抚:“这是正常的人员调动,东方将军不必惊惶。”

卫戍之责的确会有各地的府兵来到国都承担部分,但仅是负责各里坊,帝王寝宫的宫门何其重要,岂会交由他人之手。

即便是,但......

东方余提出质疑:“可如今还未到调动的时候。”

李闻道抬手,抚上圆滑微烫的凭栏,笑意依旧是那样温煦:“这些事情东方将军便不必知道了。”

裴居文朝右前方瞥了眼,几个士卒心领神会地往前进了一步。

*

与长乐门的鱼游沸鼎不同。

褚家仍是一切静好。

女子踞坐在极大、极长的坐席上,身旁还跪坐着一个女童,执毫笔于绢帛之上绘山川河流。

绘完,兴高采烈地高举起比自己头颅还宽的绢帛:“姑,佛弥绘得如何?”

心不在焉的褚清思闻声,转头去看,没有看到女童的脸,因为其脸俨然已被绢帛给全部遮蔽,惟有一双沾满墨的手与身体得以露出。

而帛上所绘的是...她。

虽仅是寥寥数笔的墨色线条。

褚清思疑道:“你与何人学的?”

这样的笔法是魏晋时兴的,不覆彩,一切皆遵循清淡素雅,笔墨线条间倒是隐隐有某人的风格。

褚持善将绢帛放回几案:“是叔父教我的,叔父也说我类姑,不类阿爷。”

褚清思即刻就明白是谁。

阿兄。

因崔昭有疾,褚持善前日就被送到她身边,而昨日她有事短暂离家,待归来时就看见男子踞坐案后,支头打量着沉浸于伏地绘画的女童。

她刚走近,男子也有所察觉地掀眸,同时收起支头的手,从下往上而望去,喉中发出一声低笑:“若不说她是亮德的女儿,我还以为是泱泱偷偷生下了我们的孩子,今日是预备与我坦诚。”

少倾,有人在堂上行走的声音打碎她的幽思。

褚清思将目光投向前方。

是阿兄最为信任的侍从,说:“娘子,郎君已经在长乐门了。”

褚清思往四周环顾才发觉光亮已经式微,室内变得昏暗,炽烈的阳光也化为柔和的一片余晖。

她缓慢站起,刚要从案后走出,一只手抓住她曳地的长裙。

褚持善将手上的墨擦拭过后,迅速去拉住欲离开的女子:“姑是要去洛阳宫吗?”

褚清思颔了颔首。

褚持善立即投注以期盼的灼热目光:“那能带佛弥也去上阳宫看看吗?”

褚清思静静垂眸,笑着摇头:“今日不行,”

听崔昭所言,女童近两年去佛寺不看佛,仰头看的是那硕大的斗拱重檐,有一日还偷出长安去看先王帝陵,只为看那地上所建的巨大城池及宫室。

她问过为何。

女童说:“阿爷生前所居住的地方并不好,我想让他死后居住最辉煌的宫室。”

而这天下,惟有帝王寝宫及佛寺才是建筑之最。

褚持善收回手,看着极好商量:“那我等明日。”

褚清思莞尔:“我会让佛弥看到洛阳宫的。”

然刚到堂前,不知何时就侍立在此处的老翁急切喊道:“小娘子。”

褚清思伸手从随侍手中拿过那双手衣,低头注目良久,仍还是如前世那样,笑着将长兄给自己制的手衣递给老翁:“若我未能回来,翁翁便代我将佛弥送到崔相家中,翁翁就去长安吧。”

老翁仓皇收下,在其心中,此举无异于托孤或临终遗言,不禁老泪纵横:“这是大郎君亲自为小娘子所制,仆等小娘子归来,再将这双手衣送还。”

褚清思应了声“好”。

随后她命人来为女童盥洗,继而径直走离这里,及至走出家门,看到自己所乘之马已经整装待发,并且还有几名朝臣。

只是所着皆为中低品公服。

其中一人驱马过来,难以抑制心中的高兴:“太子妃清晨开始生产,连天都在相助。”

崔丽华的生产,必然会吸引部分注意。

褚清思借着马镫之力,跨坐在阿爷褚儒昔年所骑的突厥马上:“孩子已经产下?”

这人摇头:“尚未有消息传出。”

褚清思凝视着快要被黑暗完全吞没的黄昏余晖,笑而不言,执辔朝着天津桥奔去,就是不知当崔丽华腹中那个孩子产下时,究竟是以储君之子的身份,还是乱臣之子。

*

东方余很快被几名士卒所挟制。

李闻道也从宫阙上的甬道走下。

裴居文见夜色渐浓,上前询问:“褚娘子应该也要来了,左掖门那里可要去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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