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鸾台侍郎,不可能来河西久待。
裴盈珺摇摇头:“我在这里居住二十余年,气候饮食早已习惯,何况家中还有壮壮,我离开亦不能安心。”
妇人不愿意,李闻道便也没有再劝谏。
“还有一事我想询问裴娘子。”他摩挲着身下的凭几,掀眼,凝视着妇人,“在这里的几日是否有事发生。”
*
居室中,褚清思神情凝重地从家信手中接过一物。
这是崔昭命人紧急从洛阳送来的帛书。
崔仲与她阿爷褚儒既能成为多年的好友,那便意味着二人必然有着一个共同的理想,崔仲也明白绝对不能让阿史那温再继续当突厥可汗,所以默契地为她与李闻道做遮掩,得以离开洛阳。
甚至连女皇都知道他们的踪迹,亲自出面,让他们有充足的理由消失在人前,而唯一的要求就是让突厥释放武不文。
帛书中说太子照突然一口气将禁军中的数位将领尽数调离罢免,并且还把崔丽华的从兄崔牧也从太子三卫中调离。
褚清思记得男子说禁军中有七位将领跟崔家有关系。
她逐一看着这几个名字..东方余。
已被擢升为左骁卫将军的东方余不在被罢免的人员中。
但是不管如何,崔氏在禁军中的部分势力都被肃清了。
洛阳的局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稳定的。
因手腕不能用力过久,褚清思只在简片上书写了几字让家信送回给崔昭,而后她起身往堂上去。
然刚行至外面,便听到男子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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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盈珺一抬眼就看到了外面的女子。
褚清思与妇人相望,以极小的幅度摇头示意。
裴盈珺了然,把目光落回堂上:“并无什么事情发生,褚娘子每日也都是朝起夕寐。”
李闻道有所察觉地转过头,漆眸中毫不意外地出现女子的身影,他略带讥讽地轻笑:“
可我并未说是与她有关。”
裴盈珺结舌,但又很快调整过来,如常笑道:“真的无事。”
那件事也的确不算是事,医师说眼睛并无大碍。
侍从立在外面:“郎君,车马已全部备好,随时可出发。”
李闻道站起身,朝北面看了一眼:“还望裴娘子不要骗我。”
褚清思眨眼,他向她们两个人说了几乎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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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盈珺站在堂前,目送两人辞别离开,沉下心仔细回想过后,觉得男子那句话过于异常,也过于沉重,好像自己隐瞒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就像那年在陇西所发生的。
她心中战战,立即命令身边之人:“去把给魏国夫人诊治的那名巫医请来,我要再询问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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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清思在后出来,弯腰上车的时候瞥了眼那匹黑马。
果不其然...
她放下车裳:“阿兄不骑马?”
像是真的很疲倦,李闻道嗓音低迷:“累。”
褚清思弯膝席坐,明白风雨即将来临。
马装有鞍就意味着男子是准备骑马的,但却没有。
惟有一种可能。
李闻无意再继续追究下去。
他知道这两人都在骗自己,而主谋是...
河西的黎明温度过低,李闻道将身边的大氅盖在女子的腿上:“还是魏国夫人的谋策更高一筹。”
褚清思故作一叹:“阿兄就如此不信我,居然去问裴娘子。”
李闻道笑着反诘,视线不曾离开,似乎就是要看到她的惊惶之色:“终于体会到我的感觉了?”
但是没有。
褚清思神色从容地凑过去,不满地皱了皱眉,并且先发制人:“为何又提这件事,我已经很信你了。”
李闻道温柔看着眼前的人,但听而不闻,眸色的最底下亦是漠然。
不,她还是不信。
否则为何要骗自己。
他以长指钳制住女子的下颔,低头去磋磨。
第100章 背约失信。
黎明时分,天地初青。
一座庞大的宫室屹立其中。
当朝阳落在原野的时候,万物都迎来光明。
除了一个人。
豆卢陵已经不知道站在宫室前多久。
他心中不安到来回走动,速度越来越快。
其双手也困于身前,互相抓着,所用力道恨不得将手掌从臂上断开,眼中焦灼一片。
而此时,在牧马场圉人的驱赶之下,豢养在藩篱内群马嘶鸣,纷纷朝着远处更肥沃的地方奔去。
豆卢陵被惊吓得颤栗了下,当即停在原地,往广袤无边的草原看去。
还是毫无动静。
直到身后传来丝履履过地板的声音,豆卢陵才回头看了眼,迅速躬身,往右侧退却两步:“魏国夫人。”
女子从宫室走出,宽博的翻领红披袄长至膝盖以下,只露出一截黄白间色裙,高髻上的两股黄金细钗也在初生的太阳下闪烁着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