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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之后(2)

作者:舟不归 阅读记录

野庐氏也迅速命人送来燃烧的炭盆、最好的毡席。

惟恐冻伤这位小娘子,自己以后难担其罪。

随后又将一张堆满简帛的几案放在炭盆右侧,伸手就可及。

庐舍内放有各类竹简、帛书亦是野庐氏遵从女皇的手敕而置。女皇原意:一为大周教育天下英才;二向异域人士彰显大周文化的赫赫辉煌。

褚清思望了一眼,除儒家、道家经典以外,兵书、方技、天文及数术皆有。

看见案上还有数卷佛经。

她褐眸微微发亮,伸手握在掌中,低头小心翼翼的展开,举止间充满爱重之心,然后专心致志的观览起来。

未几,马蹄声由远及近的逼近庐舍。

还有勒马停下时的几声嘶鸣。

大雪,道不通,庐舍又有人来。

但庐舍所备的炭盆已然用尽,并且多数都是在韩王武不文及其侍从那里,即使野庐氏是陇西李氏的子弟也不敢轻易开罪于他们,所以心中在迟疑着是否要去与那些游僧商人交涉相商。

可能前去神都的人又岂非会是泛泛之辈。

游僧千里迢迢离开故国来大唐,其中多是大德名僧,高宗与女皇都曾支持过他们的译经宣法,所以洛阳白马寺、长安大慈恩寺与弘福寺也皆有于阗、天竺等国的僧人客居。

而商人来贸易又有一国君主的支持。

前来游学的则大多兼任使臣之职,有他们国君的手敕,关乎两国邦交。

在野庐氏犹豫着欲要迈步离开的时候,男子忽然开口,被这一路风雪所侵袭的声音也带着几丝低沉与微哑:“大道一通就走,随意即可。”

很快,如释重负的野庐氏亲自来向这位常在佛寺修行的小娘子叉手见礼:“褚小娘子,不知可否容那位郎君来此烤火取暖。”

褚清思未经思虑就轻轻颔了颔首。

她想,只是一举手一投足之劳。

既能帮野庐氏,也能帮帮那位可怜的郎君。

何况大唐开国时的气象也是以尚武、开放与包容而言,所以才会有无数异邦来往长安,在女皇执掌天下大政以后,比之更甚。

对于娘子、郎君共处一室更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就如同天下众人都需朝食夕食以维持生存。

随即,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不似野庐氏的浮乱。

越来越近。

褚清思循声而抬眼。

棕绿的圆领袍、玄色幞头、蹀躞革带、材质为金的鱼符。

男子的剑眉、五官也都以好看的姿态在生长着。长身而立,脊背直如松柏,肩胸挺阔,眉宇落有残雪,含有几分肃杀。

但她知道男子的眉眼天然就是如此。

在寒冬里给人凌厉凛然之感。

在春日里又令人觉得温煦。

褚清思下意识的微张唇齿,似乎是想要出声唤谁。

但少顷又谨慎缄口。

李闻道稍垂眼睑,视线在女子身上短暂停留过一瞬,看见那半露的皓齿很快便被鲜润的丹唇所掩。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在女子对面席地而坐,慢条斯理的把玩着腰间革带所佩的匕首。

此后,两人便一直沉默。

及至那句“阿兄”为止。

而男子回答的嗓音平淡,好像从未将其当成大事。

褚清思心中堵闷的像是装满砾石,呼吸都是痛苦的,于是坚定抬头,肃然对答:“你与长兄对我同样重要。”

李闻道手中的动作一顿,而后从口中喃喃两字,清冷的语调就如日月悠长:“是吗...”

她说:“是。”

可当回忆起那些往事,褚清思随即又负气道:“但从阿兄五年前离开褚家、捐弃我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阿兄了。”

闻言,男子握简的手掌猛

地收紧,脸上仍是云淡风轻。

李闻道虽然是宗室王孙,但与李唐天子一脉并非同房,其先祖是开国高祖的叔父,为陇西李氏的边缘宗室,仍居于陇西李氏的郡望之地渭州,未迁徙至长安。

后其父科举为官才得以来到长安。

所居的室第与褚家对面相望。

两家时有往来,然未有三年,李父就病笃长逝,八岁的李闻道独自治丧礼,又独自一人继续在原来的室第居住,拜褚儒为老师。

然于五载以前的那次科举之后,从来都以宽仁闻名的褚儒对少年怒发冲冠,十五岁的李闻道于寒冬里长跪五日后,起身离去。

那年高宗崩逝,武后掌天下之政。

男子累迁天官郎中、凤阁舍人。

在九月,授秋官侍郎[4]。

时隔五年,褚清思终于鼓起勇气将心中的委屈问出口:“阿兄与我分别的时候,曾允诺下次见面会送我幼兔,为何言而无信。”

为何不要她。

须摩提说,人长大以后,被摒弃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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