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也悉数从室内走出,手中皆握有兵器,身上是在夜里从未脱下过的坚甲。
他们以为是有寇贼侵犯,却未曾想到是此烈火。
褚清思也终于下阶,咳嗽不止。
见女子无事,尉迟湛顾不得其它,把长刀收入鞘,号令武士:“五人一伍,一伍去救马,一伍去尚未有火患的宫室将箧笥带出。”
最后良马死五匹。
装有衣物、竹简的箧笥也救出十分之六。
而庆幸的是昨日所买的箭矢等物都还放在车上。
尉迟湛又欲率人去救火。
褚清思伫立中庭,观望四周,用杨木所营建的宫室被焚烧得刺刺发响,火光照亮附近五里。
且西域地形平坦,无高山、丛林所阻,加之有疾风,烈火俨然是破竹之势,已经难以拯救。
她忍着喉咙的裂痛,应机立断:“尉迟校尉!你们不必再救火,迅速去把四周的树木野草砍伐殆尽,在四面掘出横沟,阻断火源往外蔓延。”
尉迟湛闻讯看向火势,随即明白女子所言,立即命令要去赤河取水的武士回来,手持刀、櫌去砍伐、去草。
他则从车上把女子的大氅取来,低头递过去,将自己刚才所发现的事情如实禀告:“褚才人,这里是被人有意纵火。”
褚清思自己披好大氅,猛然想起何事,茫然四顾。
尉迟湛、武士都在,但不见少年。
她怀着最后的希望,看向身边:“尉迟校尉可有看见小深?”
尉迟湛略滞。
察觉到身侧之人惊愕的神色,褚清思又忆及尉迟湛前面所报的有意纵火,她朝无边的夜色望去,目露悲哀。
最后,果断地往火中走去。
生死之际,尉迟湛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女子的手腕,以理劝谏:“褚才人,如今火势已成倾覆之势,若是陆郎君果真未出来,即使是安西镇兵来此也无法援救。”
褚清思淡然笑之:“我知道,但我想一博。待黎明时,尉迟校尉记得遣人去城中找工匠来依照从前的布局重新营建宫室。”
随即,她转身,被裥裙所遮掩的赤足因迈的动作而若隐若现。
但仅履出一步。
远处马蹄声便踏破夜色而来。
“褚观音!”
“你敢!”
男子驾着黑马从大道冲出,向这里疾驰。
其身后还有数骑。
尉迟湛很快认出是那位李侍郎。
想及在洛阳的见闻,便明白女子前面的举止是欲逼迫男子。
李闻道控住马后,直接扔辔下马,阔步走向女子的时候,声音沉下:“你信不信我杀了这些人。”
褚清思坦然对视:“他们不是我的人,是圣人的。”
尉迟湛虽然仅有从六品的散官昭武校尉之衔,还被女皇遣来侍从保护她,但在回到洛阳以后,将擢为十六卫其中之一的将军,授职官。
李闻道怒极而笑:“你觉得那时我还会怕吗?”
褚清思眸中微动。
前世的记忆再次复苏。
在她病笃时,眼前的人曾说了一遍又一遍,倘若自己死,他也一定会自杀。
所以,他岂会怕呢。
看见女子沉默,李闻道就明白她知道自己言中之意,随即便捉其手腕,将人抱上马,就像昔年被他从黄鹿泽带回洛阳家中的那夜。
尉迟湛疾步跟上:“李侍郎!褚才人是..”
李闻道已按辔控马调转方向,睥睨一眼:“我与褚才人同为天子行事,有事需商量,尉迟校尉可要一起?”
被男子圈入怀中的褚清思也很平静,不仅浅笑,还命其要对焚毁的宫室进行处置:“尉迟校尉,我没事,记得找工匠。”
女子神色如常,大约是真的无碍。
尉迟湛只好拱手而退。
李闻道嘲弄地笑了声:“希望褚才人真的没事。”
而后,他又朗声对左右武骑命道。
“回城!”
*
及至都护府,李闻道命左右之人将黑马牵去中厩,自己则抱着人直入中庭,朝居室走去。
褚清思随男子抱在怀中,安静地呆着,无任何回应的动作。
刚才之事无异于女子愿为那少年殉葬,而这使得李闻道彻底失去隐忍的能力,他讥笑着以往的种种:“阿兄所教导
你的,你就如此给那个少年?那少年向你隐晦表达心意时,你又在可惜什么。”
但不论他说什么,女子都毫无反应,宛若聋者。
待进到自己的居室,李闻道屈膝将人放坐在地上,双手撑在三足凭几的两侧。
他亦随着跪在坐席,顺势欺身而上,黑眸带了一丝戾气:“难道你真的爱那个少年?”
褚清思后背抵上凭几,不能退,亦不想退。
前面亦有紧逼的男子。
她抬眼,声音与神色皆是异常平和:“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