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道轻笑了声,抬手钳其颔,将女子的头往自己这边转来。
竹简从手中落地后,褚清思疾呼:“唔...竹简...”
在最后,他们彼此接纳。
而二人的位置始终不曾有变。
她的身体被迫朝前滑行半寸,但又始终都在男子的掌控之中。
李闻道也与女子十指交握,两人的手一同覆在女子的腹部,似在向她借力,便利之后的继续。
休息的间隙,他又漫不经心地询问:“泱泱独自出了远门?”
眼泪被撞出的褚清思呼吸渐缓后,小声解释:“机圆师兄要去西域,我只是想去相送,而且我与玉娘也许久未见了,听闻她与裴居文从长安来了洛阳。”
父兄死时,她在外发疾,自后男子便不放心她独自出行。
即使左右有随侍也不放心,必须有他在。
李闻道埋首在女子的肩颈中:“韦比丘?”
褚清思默然颔首。
李闻道嗓音忽沉:“愚蠢之人,不足为交。”
为何会说玉娘是愚蠢之人。
褚清思不悦辩护:“玉娘很聪慧。”
男子眼里的情绪顿时变得讳莫如深,但也不愿与其仅因此事就相持不下。
*
被索取过多的褚清思哽咽了一声。
她尽力让自己保持视容清明,声音坚决有力,只想要一个答案:“阿兄究竟是为何而怒?”
前世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却独自远行。
那如今呢?
李闻道听言,双手松开,指腹从沾满水迹的薄唇抹过,情绪浅淡,嗓音也仍还沾染有饮完蜜浆的涩哑:“泱泱的身边为何就不能只有阿兄呢?”
今日从那个龟兹人手中拿到尺牍后,他于休息时再次入梦,梦里的政变过后不久,自己收到了从长安而来的家书。
【娘子知道宇文家小郎君死亡,遂哀泣,已有数日未曾含喜微笑】
哀泣。
为宇文劲哀泣。
那之前的梦里又是何以要离开他。
也是为了宇文劲?
火苗跳跃间,褚清思忽然觉得头颅裂痛,而颅中声音四起,却是一直都寻找不到根源,最终只有一句“他要你身边只有他一人”若隐若现。
只是疼痛散去,一切又变得混沌,不记得片言只字。
竭力从中解脱出来后,她合并双足,用手撑着地板,往身后退去,以便能够与男子对视:“可我的身边不可能只会有阿兄一人,因为除了阿兄,我还有家人、至友,难道阿兄要我将他们尽数捐弃吗?”
李闻道任女子远离自己,拿佩巾擦拭着手指及唇角,而撩起眼皮的时候,漆黑的眸中是倔强、倨敖。
随即,他缓声诘问,语气至诚无比:“不可以吗?”
在梦中,女子最终还是离开了自己,大约就是因为那韦比丘的缘故。
但梦便是梦。
韦比丘已经死了。
他为何不能遵循梦中那样。
面对男子突然的反诘,褚清思还有水光的褐眸泛着亮,有些无措的看着他,似乎是未曾预料到会有如此回答。
在震惊过后,心中有一股不可抑制的伤忧、失望在汹涌,她长睫颤了颤,不敢置信的嗫嚅道:“那我会怨恨阿兄一生,直至死亡。”
闻言,李闻道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他开始觉得那或许也不尽然皆是因自己内心深处的晦暗所思而凝结成的梦。
因为在之前的梦里,女子便是连死都未曾死在自己身边。
他看过去,逐字逐句道:“那若有朝一日,他们要你捐弃我呢,泱泱又是否会毫不迟疑地将我给摈弃?”
然未等女子的回答,李闻道便将手中的佩巾随意扔下,收回曲起的腿后,径直站起,缓步从室内离开,不再有任何的停留。
而褚清思瘫坐在地上,怆然望着南面大开的门户,随后她缓缓低垂下头,失声悲泣,无所依的几缕碎发也从额角散落。
第34章 温驯。
离开宫室。
李闻道从甬道绕出北面的宫殿群。
未几,他便走到佛寺用以供奉如来的的大殿,此殿位于白马寺中央,不仅庞大,且殿基高,阶有百级,即使站在殿阶之下高望,也不能够直观殿中的如来,仅能见到气势深远的重檐。
在大殿四周,又有数殿、楼阁围绕。
其中一殿,有金身佛像立于殿中央,四周的灯烛长燃,而当下太阳渐沉,餘暉似血,犹如神佛染血。
那观音呢?
若是染上血又能否再去爱众生。
李闻道嗤笑一声,右掌按在腰间剑柄上,毫无留念的转身,阔步离去。
佛寺外,已经有甲士在迎候。
见男子从佛寺出来,即时拱手:“李侍郎,高将军已往河北道去了。”
李闻道微颔首,迈步向被甲士牵住缰绳的黑马跃景,而后翻身乘马:“走近道,与其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