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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之后(10)

作者:舟不归 阅读记录

妻子闻之,瞪他。

*

白马寺的另一处殿室内,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其中。

李闻道箕踞在室内,墨眸半耷,一手置于身侧的几案之上。

寺中擅医的僧人小心给他处理着左手臂的剑伤。

执金吾也从寺外归来,尽管已经简单处理,但剑柄上仍有血迹残留:“他们是死士,后见难以胜利,全部自杀。”

闻言,李闻道撩起眼皮,屈指轻敲着身后三足凭几的半圈曲木:“你们先回神都谒见圣人,将所有都如实见告。”

“诺。”

执金吾拱手离去。

褚白瑜得知男子在离寺后遭遇刺杀,也亲自前来候问。

待闻到腥味,发觉刺客一事为真,他不解询问:“圣人还在神都,何人居然敢行刺杀之事。”

李闻道轻扯下衣袖,淡言:“梁王。”

他更是毫不避讳的告之:“此次豫州、博州等地生乱,他也曾意图参与叛乱,但还未有所行动,其余诸王就已经兵败自杀,所以侥幸脱身,可圣人若知道他有谋逆之心,他及妻、子女都会丧命,于是只好杀掉奉命同去豫州问讯的那些执金吾。”

“还有,杀我。”

褚白瑜听言,手掌渐渐握成拳,太后武氏在预备以女主即位之前,李氏诸王就曾有过一次起兵,但无疑都被武氏以谋逆罪诛杀。

李氏的子息在日渐衰弱,阿爷竭力想要守卫李唐宗器,但就像流沙,越用力,消逝就越快。

而自己从小就被阿爷教导为臣之道。

他亦想保护梁王性命,为李唐多留存一丝希望,故欲以长者身份对其敦敦教诲:“既然圣人不知道梁王也参与其中,为何不留下其命,他是李唐的子孙,与你同出一脉。”

李闻道默然不言,似是不愿与其谈论此事,而后缓缓抬眼,视线若无其事的落在某处。

他看着褚白瑜手中的那件鹤氅裘。

褚白瑜见男子的眼神犹如是在看猎物,占有欲在其漆黑的眸中横生,而自己就像是闯入其领地的外来者,他只好将大裘放在几案上:“梵奴以为你已经回神都,所以让我清洗以后,再送还给你。”

李闻道直接伸手拿过来,放在自己身侧,淡淡道:“不必。”

而后,他出言提醒:“若要她无恙,你们就需记住如今已是大周的天下,而非李唐。卵与石斗,麋碎无疑。”

在阿爷询问韩王是否于今日到洛阳的时候,褚白瑜就明白梵奴的事情必与武不文有关。

女皇或许也已默认其所为。

因为阿爷曾极力劝阻女皇的即位,后又上谏不宜赐封武氏王。

褚白瑜虽然忧心梵奴的安危,但对此也是无可奈何:“阿爷受太宗、高宗之恩德,他这一生都会忠于李唐,非我能劝。我以后会尽心保护梵奴,出行会遣昆仑奴随从。”

褚家父子的态度,李闻道已经有所预见,心不在焉的颔首,不欲多言。

褚白瑜则依然还在被一事困扰:“你与梵奴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子虽然仅比他小两月,但自己在心中始终将其当成家弟相待,与梵奴那个小妹并无分别。

李闻道手指轻轻摩挲着大裘,不言不语,又像少年时那样陷入长久的沉默。

散着佛香的殿室中,经过僧人的医治,女子很快就从昏乱的意识中醒寤,只是在看见他以后,忽然黑睫轻轻一颤:“李侍郎。”

随后她微垂头颅,露出皙白的后颈,颈后的柔软绒毛如同明月,语气很委屈的向男子解释:“我以为是长兄。”

想毕,李闻道低下漆眸,薄唇微张,然无声。

他幽幽道。

“没良心。”

第4章 文/舟不归他慢条斯理的在几指间来回……

时维春三月。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1]。

趋近黄昏的时候,褚清思从玉阳公主的官邸离开,乘坐犊车自上东门离开洛阳,一路往东郊的白马寺驶去。

她踞坐车内的狩猎纹锦席上,身体向西面倾斜,轻推开用以障尘遮光的帷裳,这里还放置着一条两足凭几,倚赖便利,能观览沿途风光。

褚轻思俯身下去,下颔搁在凭几中间的凹陷处,左手也顺势横放在几面上,而伸出去的纤手刚好落在围在车驾四面的木栏之上,指尖来回缓慢滑动,眼里虽然盛有洛阳的葱葱春日,但神色似有悒悒不乐。

少焉,她自口中轻轻叹息出声。

玉阳公主已是老妇,且遐龄六十岁,她是太宗之妹,高宗的姑母,还与高宗是同年而生,并十分笃信佛教,曾在长安的时候,玉阳公主就常常驱车来往大慈恩寺。

那时玄奘法师也还在世。

高宗崩后,太后武氏临朝称制而女主天下,玉阳公主为此感到不忿,曾以绝食来表明护卫李唐社稷的决心,要武后不再干涉军务国政,并四处奔走游说那些大臣,还曾驱车远至渤海郡,然武后只言“高宗遗言,吾不敢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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