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的桌案上, 烛光晃动, 映出满桌的吃食——琥珀冰酪、蜜汁山楂、油淋鸡、酸溜鱼片……
葵葵兴奋地叫了两声, 时绫眼睛发亮,看向坐在榻边翻书的泽夜,小跑过去, 激动道:“仙尊,你去凡间啦?”
泽夜应了声。
时绫担忧问:“见到墨卿公子了吗?他过得好吗?”
“他过得很好,无拘无束,四海为家。”
谢墨卿帮了他们许多,泽夜也不再隐瞒,将他、时绫与裴逸风的身份如实告知,并亲手渡了些灵力给他。
他今后要去哪,要换什么模样什么身份过活,不过是一念之间。
毕竟如今宫中的皇帝,彻底疯了,成了个嗜血的暴君。谢墨卿手无寸铁,若真被其手下寻到,恐怕连尸骨都留不下。
时绫松了口气,又看了眼桌案上的吃食,无一不是他爱吃的。
泽夜淡声道:“路过,顺便带了些。”
时绫将葵葵放下,扑进他怀里,脸在他脖颈处蹭了蹭,“仙尊,你对我真好!”
原烦闷了一下午的泽夜被抱得心神失守,像喝了碗迷魂药,整个人飘飘欲仙,宛若躺在云端之上,心里更是甜蜜的不行,什么都忘了。
时绫松开泽夜,目光被他手中的书所吸引。
泽夜低头,还没反应过来,时绫就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封皮,好心提醒:“仙尊,书拿反了。”
泽夜手一抖,险些将书弄掉,连忙合上放到旁边,故作镇定岔开话题:“快吃吧,一会凉了。”
说着牵起时绫,将他带到桌前坐下,还不忘照顾蹲在地上垂涎欲滴的葵葵,把特地买的肉羹放在地上,葵葵摇着尾巴埋头吧唧吧唧地嚼得响亮。
这一桌吃食哪里是什么“路过顺便”,而是泽夜东跑一家西跑一家精心买的。
然而在这之前,他认真听了荒炎的建议——既然时绫喜欢吃好吃的,就亲手做,才能显得真心。
于是泽夜就趁时绫和裴逸风恪谨在院子里玩的时候,跑到灶房忙活了一下午,结果精心做出来的东西卖相恐怖,色泽怪异。
荒炎眼睁睁看着泽夜将其中一个“成品”放进嘴里,紧接着便神色如常地取出帕子,默默吐了出来。
荒炎手欠加上好奇心驱使,也尝了口。入口之后,一张脸登时青白交加,跪在地上干呕了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毒物。
不对,比毒物还毒。
……堂堂仙尊,竟也有不擅长的事。
时绫夹起一块最嫩的鱼肉递到泽夜嘴边,笑盈盈道:“仙尊先吃。”
泽夜怔了怔,低低“嗯”了声,张嘴咬下鱼肉。
鱼肉本没什么特别,但因是时绫亲手喂的,泽夜只觉十分美味可口,唇齿留香,甚至不舍得咽下。他不动声色地侧眸,目光沉沉落在身旁的小花精身上。
让他更幸福的,是接下来的一幕——
时绫喂完他后,竟半点没在意地用同一双筷子继续吃饭,吃到好吃的还笑着招呼道:“好好吃,仙尊快尝尝。”
泽夜喉结微动,耳根悄悄红了。
他洁疾极重,从不和别人共用器物,且用过的东西即便是不要了,被人碰一下他都会皱眉,如今却恨不得将时绫手中的筷子拿走藏起来,日日供奉。
桌上菜肴丰富,时绫样样都吃了,唯独特意放在正中的一包卤肉,一筷子都没动。
泽夜记得在凡间时,时绫极爱吃卤肉。然而他并未多问,也许是厌了,也许是口味变了。
饭后,时绫起身,主动收拾桌案,最后,他将未动的卤肉重新包好,仔细用绳子系紧。
天边残月如钩,窗外虫声断续。
时绫抱着葵葵轻哄,泽夜生怕他走了,立刻弯腰铺好了被褥,朝他道:“睡吧。”
榻上仅剩孤零零一个枕头,时绫不解:“仙尊,怎么就一个枕头了?”
泽夜面不改色:“找不到了。”
哪知时绫十分勤快,闻言立马转身,“没事的仙尊,我房里还有,我去拿来。”
泽夜心里一跳,连忙拉住他:“咳,你房里的……也没了。”
“啊?为什么啊?”时绫满脸诧异。
泽夜心虚地朝柜子瞥了眼,胡说八道:“应该是被灵兽偷了去。”
时绫一脸疑惑,不过还是乖乖点头,相信了泽夜的说辞:“那灵兽好奇怪,怎么偷枕头……”
泽夜松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附和他:“确实奇怪。”
仙者与凡人不同,周身自有清净之气,无需洗漱,但泽夜就是想给时绫洗脚。
泽夜端着盛满温水的木盆进来,可惜时绫已经蜷在被窝里睡着了。望着小花精安静的睡颜,他只得轻手轻脚失望地退了出去。
走到外间,泽夜余光瞥见桌上叠放整齐的嫩黄衣袍。昨夜他为了一己私欲随口找的借口,没想到时绫竟当了真,今日真的将衣袍放在了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