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夫君?”
时绫蓦地睁大双眼,瞳孔微微颤动,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僵在原地,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记闷棍,
夫……夫君?
他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红晕慢慢浮上,蔓延到了耳根,双手无措地绞紧了泽夜的衣袍。
见他久久不答,那声音又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时绫慌乱摇头,“不、不是,是我师父。”
“师父?”
尾音挑起,像是在品味这两个字的意思。短暂沉默后,男人慢条斯理地继续问:“你师父都教了你什么?”
方才白面男人命人搜身时那般警惕,若此时坦言仙尊曾教他剑法……
时绫小声道:“师父、师父只教我读书写字。”
“那你这字……”男人语气中的玩味更浓了,尾音拖得老长。
时绫:“……”
歪歪扭扭的字迹确实半点不像受过教导的模样,他硬着头皮继续扯谎:“我、我笨,总是学不好。”
“琴棋书画,书不行,其他三样呢?会不会?”
时绫垂着头,“不会。”
“诗词歌赋?”
“不会。”
“都不会?”
“……嗯。”
空气一滞。
下一瞬,男人忽然轻轻嗤笑了一声,像是觉得好笑,又像是在感慨。
“你倒诚实,还真什么都不会。”
马车内一片沉寂,男人没有再说话,仿佛在打量他。
半晌,又是一句:“你与外面的琴师是什么关系?”
时绫坦荡道:“我们是朋友。”
“是吗?”男人顿了顿,而后话锋一转,“可曾有谁对你说过喜欢?”
这句话来得毫无预兆,时绫一怔,回忆起来。
潇澈说过,喻珩说过,大师兄和裴逸风也说过,但他不知男人问他究竟有何目的,于是摇摇头,“没有。”
“哦?”男人懒懒地靠在车壁上,指尖敲了敲扶手,像是满意了,又像仍在犹疑,“那你自己呢?可曾喜欢过谁?”
话音落,时绫呼吸一窒,脑海里莫名其妙忽地浮现出泽夜那张冷淡沉静的脸。
察觉到他的异样,男人讥笑了一声,“有?”
男人的问题都十分诡异,时绫急急否认:“没、没有。”
时绫说话时磕磕绊绊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兔子,反倒让男人觉得分外有趣。他微微倾身向前,距离拉近了一分,嗓音里带着几分玩味:“我又不会吃了你,怕我做什么?”
时绫身子轻轻一颤,抱着泽夜的衣袍往后缩了缩,面纱下的脸已红得不成样子,“……没有怕你。”
男人没再逼问,只沉沉看了时绫一眼,似笑非笑地收回视线。
“既然什么都不会……”他慢条斯理地说,“不如跟我回去,我命人好好教你。”
时绫闻言,整个人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摇头,后背泛起一阵凉意。他语无伦次地说:“不、不用了……我,我还要回家找我师父……”
“你师父?”男人嗤笑一声,“连字都没把你教好,也配称师?”
他忽地一寸寸逼近,声线缓缓转冷:“更何况,你那师父,还真有胆子,竟让你独自在外头瞎晃。”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微凉指腹轻轻挑起时绫下巴,迫使他抬头。
面纱随之移位,微微掀起一角,露出小巧白皙的下巴和泛着水光的红唇。
时绫吓得魂飞魄散。他刚在外头亲眼见白面男人命侍从以剑划破谢墨卿脖子,心惊未定,以为这人也要对他施以残酷手段,登时浑身发抖,眼睛紧闭,肩头一抖一抖地打着颤,双手死死揪住泽夜的衣袍。
“不如这样。”男人半眯着眼睛盯着他的红唇,声音低沉而蛊惑,“你随我回去住几日,若是想师父了,我再派人送你回来,如何?”
时绫一个劲拼命摇头,想要挣脱那只手,“不行不行!”
“为何不可?”男人低低一笑,指腹不紧不慢地摩挲着他的下巴。
“我还从未见过你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呆瓜,若养在身边,倒也不失为件趣事。”
白面男人在马车外笑着接口道:“对啊,小公子,我家老爷定不会亏待你的,不知小公子家住哪处?”
时绫脸色发白,嘴唇颤了颤,哪敢报出来?
可他不开口,那白面男人便自顾自笑着接话:“方才我就远远看到小公子在溪边浣衣,想来住得不远。”他眼中浮出些许轻蔑与讽意,“是那座土房子吧?也没个门匾,啧啧啧。”
时绫吓得心都快跳出胸膛,整个人抖若筛糠。
白面慢悠悠接着道:“小公子气质出尘,初见时还当是哪家府上娇养的少主,没想到竟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说来也巧,小公子还真是与我家老爷有缘。方才老爷远远便瞧见了,本想着路过时进去歇歇脚、叨扰一杯清茶,谁曾想……缘分啊,真是说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