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顿时眉开眼笑,他殷勤地推开木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您请!”
时绫忐忑地迈步,衣摆轻轻拂过门槛,雅间的地上也铺了柔软的地毯,所以丁点声响都没发出。雅间内烛火摇曳,沉香的青烟袅袅盘旋。
一张古朴的七弦琴静卧在琴案,时绫的目光顺着琴身往上,看见谢墨卿正端坐在琴案后。
见他进来,谢墨卿立即起身。淡青色的长袖随着动作摆动,他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案上的沉香烟晃动了两下。
“公子来了。”谢墨卿的声音比方才在台上时柔和了许多,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时绫慌忙想朝谢墨卿行礼,可怀里抱着油纸包和金元宝,腾不出手来,只能笨拙地连连鞠躬。
谢墨卿被时绫这模样逗得轻笑出声,从桌下抽出一把凳子,又亲自取来绣着花纹的软垫仔细摆好,“公子不必多礼,快请坐。”
一旁的阿福讪讪收回已经伸到半空的手,这些事本该是他这个下人来做,他摸了摸鼻子笑道:“是啊公子,您千万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时绫慢慢坐了下来,谢墨卿的目光落在他怀里抱着的东西上,金元宝是他吩咐阿福一定要给出去的,见其被收在怀里,这才放下了心。紧接着,他的目光又移到已经被热气熏得半透明的油纸上,隐约能看见里面包子的轮廓。
“公子莫非还未用膳?”谢墨卿温声问道。
时绫摇摇头,细声答道:“吃了一个包子。”
谢墨卿眉头微蹙,也抽出一把凳子坐下,看着他瘦弱的身子关切道:“为何只吃一个?”
时绫老实答:“剩下的要给仙……师父和哥哥。”
差点说漏嘴。
谢墨卿闻言,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神色,突然沉声开口道:“阿福。”
“小的在!”阿福立马躬身。
“去备一桌好菜来,要快。”
阿福心领神会,快步退到门边,“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谢墨卿的目光重新落在时绫身上,见他仍紧紧抱着那个油纸包很是拘谨,指尖在木桌上轻叩两下,提醒:“公子不妨先将吃食放在这里。”
时绫这才如梦初醒般,赶忙将油纸包放下,随后他将金元宝推到谢墨卿面前,“墨卿公子,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谢墨卿掏帕子的动作一滞,解释道:“这是给公子的听曲钱。”
时绫拼命摇头,固执地又把金元宝推得更远,一个劲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收,公子收回去吧。”
时绫深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实在是不敢拿,怕谢墨卿和阿福一样死活不肯收回,想了想,补了一句:“不要钱,有吃的就行了。”
谢墨卿怔愣一瞬,而后展颜一笑,叹了口气,不再勉强,“那好吧。”
时绫见谢墨卿这般好说话,不似台上那般清冷疏离,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他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墨卿公子为何要请我回来听曲啊?”
谢墨卿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反问他:“公子对方才的琴曲,可还喜欢?”
“喜欢。”时绫不假思索地点头。
谢墨卿攥紧手中的素帕,他凝视着时绫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公子不必在意,实话实说就好。”
时绫眨了眨眼,呆愣愣地看了谢墨卿一会,认真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墨卿公子弹的琴曲很好听。”
“那公子为何……”谢墨卿顿了顿,“一直在走神。”
雅间内一时静默,头顶的烛火猛地一晃。
时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谢墨卿在台上频频投来目光,是因为看到他在走神。
时绫顿时羞赧地垂下脑袋,纤长的睫毛扑闪两下,他哪里想到谢墨卿能看得这般仔细,急急忙忙为自己解释:“我哥哥昨夜生气出门了,一夜未归。”想起潇澈负气离去的背影,他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唇,“我担心他,才走神了。冒犯了公子,对不起。”
他是真的愧疚,若换作自己在台上用心表演,台下有人频频走神发呆,他也会难过,他能理解谢墨卿。
“原来如此,公子不必道歉。我只是担心......”谢墨卿垂下眼帘,“担心自己琴艺不精,惹得公子厌烦了,所以公子才不愿听我的琴曲。”
“怎么会!”
见谢墨卿一副很受伤落寞的模样,时绫着急,一抬手不小心带翻了茶盏,茶水在桌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对、对不起!”他手忙脚乱地准备找东西去擦,又想起要解释,一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墨卿公子的琴声......”他苦恼地蹙起秀气的眉头,红唇开合几次,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反正很好听,我很喜欢,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