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夜沉默地站在原地,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在他脸上和身上皆投下了斑驳的影子,潇澈尖锐的话语没能在他脸上掀起一丝波澜,神色平静的如一潭死水,深邃的眼眸始终紧锁着时绫的脸。
看着小花精从最初的欣喜转为错愕的那一瞬间,泽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握住。只有那一瞬,他是慌乱的,害怕看到时绫失望的眼神、嫌恶的后退,在心中反复斟酌着解释的说辞。
可最终,他等来的却是时绫毫不犹豫的维护,平日里总是怯生生的眼睛变得很亮很亮,激动的语气和严肃的神色比任何仙法都更有效地驱散了他心头的不安。
时绫对泽夜毫不犹豫的维护让潇澈眼中阴鸷更甚,他踱步到泽夜面前,“仙尊怎么不说话?莫非是心虚了?”
泽夜毫不闪躲,与潇澈四目相对,不疾不徐淡淡道:“集市东头有家粮铺在招工,搬了一百袋麦子。”
潇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放声大笑,“堂堂仙尊竟会放下身段去给凡人当苦力?”他揪起泽夜肩头血迹斑斑的布料,“啧啧啧,仙尊真是好手段,前有心病,现在到了凡间还是不消停,又演了这么一出好戏,真是让我佩服。”
泽夜眸色一沉,反手扣住潇澈手腕。
“够了!”时绫插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将泽夜护在身后,“潇澈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潇澈狠狠从泽夜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时绫防备的眼神像把钝刀,一点点剜着他的心,疼得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哑声问:“你就这么相信他?”
时绫泪眼朦胧地望着潇澈,泪珠挂在眼睫上将落未落。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让潇澈能用如此恶毒的言语去揣测仙尊。
“他是我仙尊,我肯定相信他。”时绫一字一顿道。
在时绫心中,泽夜如皎皎白莲,清贵高洁,在仙界有口皆碑,是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偷鸡摸狗的低俗之事的!
说完,他转身面对泽夜,小心拉起泽夜一只手到唇边轻轻了吹,抬起湿漉漉但晶亮的眼睛,认真道:“我相信仙尊。”
简单的几个字,让泽夜浑身倏然被暖意包裹。
小花精香喷喷的,漂亮善良又可爱,让他想揉进骨血里。身心的疲惫一扫而空,泽夜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再扛一百袋。
“您真的吃了吗?”时绫问道,不等泽夜回答,就自顾自地伸手摸向他的腹部。
泽夜眼睛微微睁大,素来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时绫蹙着眉,莹白的手在泽夜腹部左摸摸右摁摁。
泽夜全身僵硬得像块石头,一团火自下腹窜起,烧得他口干舌燥,难受之余却又莫名贪恋时绫的触碰。时绫的手又软又热,像块暖玉,他根本不舍得躲开。
腹部摸起来硬邦邦的,平坦紧实,分明没吃东西。
“仙尊骗人。”时绫瘪着嘴,利落地撕下一块馒头,递到泽夜嘴边,“您先吃。”
泽夜的眼里哪有什么馒头,他直勾勾地盯着时绫泛着粉的指尖,像着了魔般缓缓张口,就着粉嫩的指尖将馒头块吃进嘴。
“好吃吗?”时绫眼巴巴地望着他,收回手时指尖蹭过泽夜的唇。这个无意的触碰让泽夜呼吸骤然急促,喉结滚了滚。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死死锁住时绫沾着馒头屑的指尖。他很想将那根纤细的手指含住,用舌尖一点点舔净上面的碎屑。这个旖旎的念头让他自己都惊住了,慌乱移开视线。
“呵。”站在门口的潇澈被这一幕刺痛,扯出个惨淡的笑,阴阳怪气,“你们慢慢吃。”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去,把木门摔得震天响。
时绫抿了抿唇,拉着泽夜到床边坐下:“仙尊别难过了。”他轻轻拍着泽夜的手背,“本来就是潇澈不对,我们先别管他,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我们?
泽夜不断在心里默念着,一遍又一遍。
值了。
泽夜想。
就算再搬一百袋麦子,受一身伤,或是被潇澈指着鼻子骂,只要能换来和小花精的亲近,都值得。
孝顺的小花精就这么自己吃一口然后再喂泽夜一口。泽夜幸福的快要晕厥,他平生从未如此局促过,以至于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僵硬地搭在双膝上。
他一口口咽下时绫喂来的馒头,每一口都像是在咽一团火,烧得他喉咙发紧。
好不容易等馒头吃完,泽夜刚想松口气,却见时绫蹦蹦跳跳到了桌边,从包袱里取出那件嫩黄色的长袍。
泽夜当时银钱不多,只够挑件勉强看得过眼的。料子普通,针脚也算不上精细,他原本想着先让时绫将就穿穿,等明日再去多干些活计,买件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