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又扫视了时绫一眼,冲老头说道:“赶紧把他抓回去,天快亮了,天亮之前就得把这祭品给山神送去,别再耽误了。”
瞎眼老头听罢,愤愤地放下手,啐了口吐沫骂了两句,不过眼神却在时绫白皙修长的脖子那里停留了好一会,不知在想什么。
山路难走,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没有一处平地。抬轿子的深一脚浅一脚,轿子里的时绫更是被颠的有些晕。
他的双脚隔着鞋子被粗硬结实的麻绳和轿底死死绑在一起,结还特意打在了外面。路途还有些远,怕给他手腕勒出印子,变成残次品,于是只捆了脚,这让时绫还可以扶着座子尽量保持平稳。
看着轿外微亮的天,时绫微微垂下眼睑,他现在只担心他院子的那些花朵,它们都是时绫在灵界各处找到的跟他同样病弱的小花,如今没有他的照看很快就会彻底枯死,明明……
明明很快,它们应该也都能幻化出人形了。
时绫是灵界一个不起眼的小茉莉花精,历经两千年才幻化而出。
他还是一朵花时就体弱,整日恹恹的。身旁的其他花果树木都能日日汲取天地灵气慢慢幻化成人形,而他却连阳光都无法充分吸收进来,更别提灵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时绫甚至都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要跟这壤土关联在一起了,他终于幻化出了人形。
或是因为他体质的问题,也或许是他其实根本就只是个成精的花罢了,时绫几乎没有灵力,也不会法术,跟凡人无二。
他的日子很平凡,几乎没什么朋友,唯一一个还是万年的蘑菇精老头,偶尔他们会坐在院子聊聊天,更多时间他还是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浇花或去河边浣衣。
正因如此,时绫觉得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或是得罪了谁。
可是有天,他小屋木门突然被踹开,力气大到桌子上的茶杯都被震去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闯进来的是一位仙子还有几个侍从,侍从们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肩膀,压着他让他跪下,其中一个还摁下他的脑袋,并道:“仙子的面容是你这低等花精能看的?”
侍从的这番话带着讨好意味,那仙子被逗乐了,嗤笑一声,嘲讽道:“果然是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低贱花奴,还妄想企及别人的东西,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
他将桌子上仅剩的一个被震倒的茶杯用两根手指捏起,勾着唇看了看,紧接着又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将它十分嫌弃地扔在了时绫身边,茶杯碰到地面的瞬间便四分五裂,飞溅到碎片划伤了时绫,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极细极浅的血痕。
血珠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在他脸上蔓延。
“低贱的花精,更何况是你这种毫无灵力的废物,跟凡人也没什么区别,留在这灵界也是无用,还扰了这一方清净,不如我送你去个好地方。”
“就去凡界好了。”
满目疮痍毫无生机的破败村子,便是那仙子给他选的好去处。
因为干旱,地面全部开裂成蛛网状,硬的堪比石砖,根本种不了庄稼。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村民,他们虽都面黄肌瘦瘦弱不堪,却个个眼里闪着寒光和算计。
躺倒在地的还有几头牲畜,这些牲畜同样瘦的皮包骨头,大抵是死了许久,空气中弥漫着腐肉味,几个村民正拿着刀头破血流地哄抢这这些肉,有些抢不到的腥红着眼磨刀霍霍砍向其他人,破罐破摔准备吃人肉。
时绫的突然出现,在这村子里格格不入,很是扎眼,衣衫虽有些朴素不过这身打扮也能看出他的身份必然不一般,应当是哪家官府的公子。
村民们一窝蜂涌了过来,也不管他身份如何了,联合将他捉住后扯下他的外衫并套上了件不合身的红嫁衣,人多势众,时绫没有灵力自然用不了法术,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他们塞进了轿子。
“山神嘞!我们给你送祭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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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山中走,山路越是崎岖不平,几个抬轿子的不是脚滑就是不知被什么给绊了一下,时绫好几次险些随着轿子摔进山崖。
时绫倒是觉得,就算是掉入悬崖摔落而死,也比被送去给那个所谓的山神当祭品的好。
这一路时绫也听了不少他们谈论那山神的事,也知晓了大半,躲在那山中山洞里的,分明就是个怪物!
不知又走了多久,轿子被抬进了一个小山洞里。
没粮食也没水喝,几个村民肚子里除了干树皮没别的东西,自然是没力气,反正也没多少路子了,准备歇息一会。
时绫本是有些困乏,想小憩一下,合眼前隐约察觉有道视线在他身上。轿子有个小窗,他一抬眼,便瞧见轿外坐在角落里那个瞎了只眼的老头正死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