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痛可以用法术草药医治,可心病难医,谁得了心病都不会好受,即便是法力无边仙界最强的玄宗山掌门也不例外。
时绫不禁有些同情他。
可同情归同情,时绫依旧不敢进,就这么鬼鬼祟祟趴在门板上。仙尊正在休憩,贸然进去会不会不太好,他想着要不要先打声招呼,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纠结了好一会,正当他鼓起勇气曲着指节想敲门板之时,倚靠在床栏闭目养神的男人蓦地开了口。
“等我去请你?”
声如寒玉般冷冽,淡漠中带着讽刺发问。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时绫一激灵,险些被门缝挤到手。窘迫又狼狈地从门出来了,脸涨得通红,惴惴不安地走进卧房关上了门,而后垂着脑袋不动,静待发落。
卧房内陷入一片死寂,泽夜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床铺,发出“哒哒”的响声。他沉声道:“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本座又不会吃了你。”
闻言,时绫偷摸抬头瞄了泽夜一眼,见对方脸上并无怒意,这才磨磨蹭蹭地挪过去了,站在了泽夜床边。不过,他仍死死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一股不知从何处钻了进来淡到无声无息融进卧房内的香气让泽夜眼皮动了动,手指一顿,过了半晌,语气淡淡道:“鱼是你烤的?”
时绫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是的,仙尊若是不满意,我……我……”
泽夜听着床边之人结结巴巴的话,掀起眼皮看向时绫,见他哆哆嗦嗦,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语气不耐,打断他:“本座有那么可怕?”
“没、没有……”时绫顿时慌了神,一个劲儿地摇头。
泽夜冷哼一声,狭长的狐眼斜睨着他,问:“那你抖什么?”
时绫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也不想这样,于是死死揪着衣袖,拼命让自己稳下来,声细如蚊,回:“弟子,弟子见到仙尊太高兴了,才抖的。”他闭着眼睛胡说八道。
泽夜没看他,回身想把刚刚放在枕上的小花连带木筒挪去床里,靠着墙和床栏,只因他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将其弄倒了。
手还没碰到,小花无精打采蔫着缩在一起的花瓣却突然绽开了,还欢快地扭了扭身子,一下就精神了起来,甚至还想从土里出来,吓得泽夜赶忙把土又压实了些。
看到自己和他的小花萎靡不振的精神终于好转,泽夜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寒冰似的一张脸浮现出一抹极淡的温柔,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垮,眼里也有了温度。
不过现在还有外人在此,泽夜用指尖爱怜地摸了摸它,便转回身了,完全没看见小花拼命指向时绫的叶子。
花香气越发浓郁,正是站在床边的弟子身上散出的,泽夜恍惚一瞬。
虽然早已无可奈何地将其忘记,但他还是没来由的隐隐觉得这个弟子身上的香气与凡人的颇为相似。
和那个凡人分开了整整二十年,他也在凡间找了二十年。即便有无尽的灵力和无边的法术也无济于事,对凡人的记忆依旧一日比一日淡去,不仅是声音,还有身上令他魂牵梦绕的香气,以及凡人给他取的名字他都忘却了。
唯一掏空心神所记下的只有那张也开始模糊了的脸。
泽夜的语气无意识地软了点,问他:“你是灵界的花精?”
时绫老实巴交地点头,小声回:“是。”
泽夜眯了眯眼,随意扫了时绫一眼,却没看到丁点灵力的涌动,怔了怔,又问道:“你的法器呢?”
闻言,时绫羞窘地更抬不起头来了,声音低得几乎快要听不清:“没有。”
灵界除了大仙子,其他小仙精灵生来除了学习育花养草的法术,就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仙法,哪里会有法器可得,况且灵界常年被结界笼罩,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也用不上法器。
泽夜默了片刻,没再多说什么。他抬手一挥,从时绫本体中取了微不可查的花蕊碎屑,化作了一把沐花剑。
剑鞘上刻着繁复却不杂乱的粉白相间的花纹,剑柄玉白,整把剑散发着淡淡银光。他把剑递到时绫身前,道:“拿着。”
时绫低着头,不知道泽夜让他拿什么,恭敬地弯下腰乖乖伸出双手。
紧接着,沉重且冰凉刺骨的东西压在掌心,眼看便要把毫无防备的时绫压倒在地。好在泽夜眼疾手快,把剑拿了回来。
“这么瘦弱,怎么习剑?”其他法器轻是轻,若是灵力不够深厚就是中看不中用,唯有剑,即便灵力薄弱也可驾驭防身。泽夜眉头皱得更紧了。
时绫被这么一说,羞愧难当,从脸红到了脖子,嗫嚅着:“弟子会努力的。”
“努力?”泽夜眼神冰冷,索性把剑放在了榻上,“剑都拿不稳,谈何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