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贺衍迷迷糊糊地抬头,眼里还蒙着一层水雾,额前翘起几根不听话的发丝。
鄢忬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睡吧,”他的声音沙哑却温柔,“一会儿我叫你。”
贺衍模糊地“唔”了一声,下意识将脸埋进臂弯,却再次握住了鄢忬的那只手,好像怕人突然消失一般。
天刚蒙蒙亮,鄢忬看了眼时间,轻轻唤道:“阿衍,起来吧。”
他轻轻揉了揉贺衍的发顶,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得像小动物的绒毛。
贺衍猛地抬头,眼眶微红,神色还有些恍惚,他愣愣地看着鄢忬,就那么呆在了那里。
鄢忬任由他看着,静静地凝着他,墨绿色的眸中满是温柔的情愫。
过了好一阵,贺衍才缓过神来,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你有必要赶得这么紧吗,就不能等退烧了再来吗?”
鄢忬唇角微扬:“因为我和阿衍一样,也有很多话想和杨阿姨说,想第一时间见到她。”
贺衍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移开了视线,他抿了下唇:“你现在怎么样?”
鄢忬眉眼弯起来:“谢谢阿衍,我已经好了。”
贺衍起身,斜了他一眼:“你最好是。”
贺振刚醒的时候,刚好是早上六点,他准备好去扫墓东西,就敲了敲贺衍的门。
“小衍,起床了,该去看你奶奶了。”贺振刚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里面的人回应。
难道这小子自己先离开了?!
贺振刚疑惑地蹙眉,他拧了下门,里面的确没人,但贺衍折好的金元宝还在原处。
贺振刚拿起电话,还没打给贺衍,家里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贺衍,你这么早去哪里——”
贺振刚的话被吞进了喉咙,他眼睛下意识睁大,看着贺衍身后的男人。
贺振刚对着贺衍挤了挤眼,随后看向鄢忬:“鄢先生,您也来啦。”
鄢忬点了点头:“我来给杨阿姨扫墓。”
贺振刚领着贺衍走到卧室,悄声说道:“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他也来会来,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贺衍弯腰将纸箱抱起来,反问了一句:“爸,他是来看奶奶,要我们准备什么?”
贺振刚拍了一下贺衍的头:“你这孩子,鄢先生可是贵客,咱们再怎么也不能没有礼数。”
贺衍垂着眼,也没放在心里地“哦”了一声。
清晨,七点不到,天已经彻底透亮。
罗河县墓园。
贺振刚和贺衍正站在墓前。
鄢忬站在梧桐树下,把空间留给了父子两人,他望着那处,没有跟到前去。
贺振刚缓缓蹲下身,在墓碑前画了一个圈,随后将两人之前叠好的纸钱和元宝点燃,纸钱和元宝被一叠叠投入火中,火舌舔舐着边缘,单薄的纸张被一点点吞噬成灰烬。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声音哽了一瞬,随后便压了下去。
贺衍始终沉默,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发白,火光在他的眸中跳动。直到最后一簇火焰熄灭,灰烬被风吹散,他仍一动不动地站着。
贺振刚烧完纸钱后,看贺衍没有出声也没有要走的样子,知道他还有话想要单独和杨梅霞说,便先离开了。
另一边,贺振刚看到鄢忬站在树下,犹豫片刻,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贺振刚略显局促地打了声招呼:“鄢先生,我得先回去了,一会儿还要上班。”
鄢忬转过身来,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即便他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依然让贺振刚感到无所适从。
贺振刚很是客气地说道:“招待不周,您别见怪。”
鄢忬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依旧落在远处贺衍的身影上,轻轻摇头:“言重了。我今天来,本就是为了杨阿姨。”
即便鄢忬方才言谈温和有礼,贺振刚仍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点了点头,看了眼时间,脚步略显匆忙地转身离开了。
但走出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鄢忬仍站在原地,身影在斑驳树影中显得格外醒目,但即便是背影都透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贺振刚搓了搓粗糙的手掌,他也不太懂自己的儿子是怎么和这样的人物相处的,但看两人相处的模样,倒像是鄢忬在处处迁就贺衍似的。
夏日清晨,虽然温度还没彻底升起来,但空气已经逐渐闷热。
贺振走出墓园大门,忽然看到一个年轻人正从车上下来,往墓园内走。
这人的个子很高,黑发黑眸,头发微卷,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怀中还抱着一束白菊。
阳光斜斜地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生得极好,眉眼干净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